雨湿桃花,层烟微笼,淮南的三月间,风中带着一丝清甜的桃花香。这是一片不大不小的桃林,前夜刚下过一场大雨,桃花花瓣铺了一地。林中坐卧着几间简陋的茅舍,隐在满目的桃花中,寂寥之中又夹杂几丝豁达的悠然。
朝旽的碎光被乌云遮挡去了大半,茅舍的竹帘子被人从里头撩起,走出来一个发髻松挽的俏姑娘。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不知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抬眼一望,因蹑手蹑脚地走到那姑娘身后,猛地喝到:“干什么呢!”
金玉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惊魂未定地回头,看清是谁后登时柳眉倒竖。她气急败坏,伸手拧了那少年的耳朵厉声道:“郑宝德,你越活胆儿越肥了是不?吓唬你姑奶奶,嫌命长了是吧!”
小郑公公换上副讨好的嘴脸一个劲儿地赔笑,口里哎哟了几声道,“别别别,真疼真疼……小的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劳烦姑奶奶您高抬贵手,要疼死了……”
金玉翻了个白眼,她下手原本就不重,哪儿至于这么鬼吼鬼叫的?这死小子,装得还挺像回事儿!她冷哼了两声,手上加重了力道冲他挤出个笑眯眯的表情,“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皮糙肉厚天不怕地不怕呢!”
郑宝德吃痛,这回不必装也是真的疼了。他倒吸一口凉气,矮下身子朝金玉揖手,呵腰赔笑道:“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媳妇儿!”说着稍顿,目光朝四下里不住地瞟,复压低了嗓子道:“好金玉,赶紧松松手,这地儿这么多暗卫,叫人看见了我还怎么做人!”
“呸,谁是你媳妇儿!美得你!”金玉嗔了几句,又面目狰狞威胁道,“再有下回,看姑奶奶不把你的耳朵拧下来!”说完好歹还是松了手。
郑公公口里不住地说不敢,捂着耳朵龇牙咧嘴,侧目一瞧,那丫头手里端着早上送进去的燕窝粥,文丝未动。他皱了眉,目光往竹帘里看了看,重又望向金玉:“还是吃不下东西么?”
金玉闻言脸色一沉,哭丧则脸摇摇头,“这会儿正是最害喜的时候。昨儿晚上吃的全给吐了,今天说什么也不吃不下……”她咬着唇跺了跺脚,满面忧愁道:“她心里一直挂念着大人,就更难熬了。这么下去可真不是办法,别到时候人没等来,自己先倒下了……”
宝德交握着双手用力搓了搓,也是一筹莫展的愁容,“都好几个月了,也不知道京都那方情况如何。大人将夫人交给咱们,千叮咛万嘱咐要咱们好生照料,要是夫人有个好歹,咱们哪儿还有命活呢!必须得让她吃进去东西才行……”
金玉一听这话,登时不高兴了,推了他一把道,“这个时候你还有功夫担心自己么!夫人的身子比什么都要紧,就算没有大人的嘱托,咱们也要好好照顾她!”
宝德张了张口正要说话,钰浅却挎着菜篮子从细雨纷飞中回来了。她伸手脱蓑衣,一面将菜篮子递给金玉一面道,“老远儿就听见你们俩的声音。大清早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瞎闹腾?”说着眼风儿往屋子里扫了扫,“惊扰了夫人我可唯你们是问!”
金玉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捂了捂嘴,声音也跟着压低了几分,说:“姑姑别生气,我们知道错了……”边说边将手里的青瓷碗朝她面前一呈,苦着脸道,“夫人胃口不好,我好说歹说也吃不下一口,姑姑,这可怎么是好?”
“……”钰浅眉头拧起一个结,接过燕窝粥摆了摆手,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我进去再劝劝。”说完打起帘子进了屋。
金玉仍旧忧心忡忡,立在门前不住地朝里头打望,忽然察觉到有人扯自己衣摆,因不耐地回过去一记白眼:“做什么?”
“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郑宝德面色有些凝重,拉着她的胳膊将人带到了别处。金玉被他严肃的模样唬住了,心中也也跟着紧张起来,惴惴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说着悚然大惊,“是不是京都出事了?”
“别瞎想。”宝德斥她乌鸦嘴,东张西望了一番才低声道,“你也知道,朝堂上的事儿风云难测,丞相是成是败谁也不知道。若是丞相即位为帝,夫人自然便是皇后……说句不吉利的话,若是丞相败了,夫人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回京都。金玉,我就想问问你,丞相成或败,咱们将来何去何从,你心里有什么打算么?”
金玉瞄了他一眼,“天底下最聪明的就是丞相,他怎么可能败?总之我告诉你,从小到大,除了我爹娘就是夫人对我最好。”提及往事,她眼底隐隐有泪光闪烁,顿了顿才又道,“当初大人派我和钰浅去大周,是夫人求丞相保全我们的性命。我这条命是她给的,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她。”
小郑公公微微蹙眉,“听你这意思,若夫人将来当上皇后,你就要和她回宫?”
“当然,夫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她满脸的理所当然,目光看向宝德,忽然有瞬间的晦暗,迟迟道,“你是不是不想回宫?”
这个问题提出来,教人一时难以回答。紫禁城是残酷的聚集地,包罗尽大千世界的一切罪孽与丑恶,在紫禁城中生存,人人都要戴上一副面具。明面儿上锦绣繁华歌舞升平,实则波涛诡谲明争暗斗,但凡过离开过皇宫的人,绝不会再想回去。
宝德那头陷入一阵沉默,半晌才叹出一口气,口吻无奈,“我年纪不大,在宫中的年头却不短,什么样的人和事没见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