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还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显然对这个回答不甚满意,眉头微拧,薄唇里头吐出了一个尾音上扬的“哦”来,“看够了?”
阿九后知后觉,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向来精打细算吹毛求疵,她说看够了,一定让堂堂的当今第一美倍受打击吧!男人的自尊心比什么都强,她忖了忖,复不假思索地改口,笑容满面地摆手:“没有没有,大人的耳朵不好使,我没看够,看不够……”
这还差不多。丞相略感满意,颔首嗯了一声也不再为难她,随后便出门吩咐人送热水进屋。
院子里侍立的人弓腰揖手应个是,房门开启又合上,众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方才屋子里响动那么大,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些什么。认真说,欣和帝姬和大人是个什么关系,近卫们全都心知肚明,可相府里当差的男人都是一水的光棍儿,跟这儿干站了半天,那滋味简直无以言表。众人唏嘘感叹,也庆幸这时候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清,否则一个个大老爷们儿面红耳赤的,像个什么话呢!
主子有吩咐,下人们自然二话不说便照做。手脚麻利雷厉风行,热水很快送了进去。阿九窝在榻上有些不好意思,抬眼看,床幔子隙开了一道缝,只见一个清丽的姑娘捧着干净的衣物进了屋,她觉得这人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这才认出是听兰。
屋子里的烛火已经被重新点燃了,下人们鱼贯而入,将热水倒入内室的浴桶里。听兰侧目望,只见丞相着了中单立在窗前,床幔子垂下,暗光之中,依稀能瞧见里头有个人影,纤细柔弱,似乎……是个女人?
她眸光微闪,面上掩不住地惊讶,忽然听见一个声音道,“好奇心太重,其实不是件好事。”
听兰大惊失色,猛地回首看,将好对上谢景臣冰凉的目光。他唇角含笑,眼底却严霜密布,那丫头被吓住了,再不敢多留片刻,连忙放下衣物退了出去。
屋子里又归于死寂,阿九撩开帐子坐起身,拿手掩心口,似乎惴惴不安,“让听兰瞧见了,她该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他却一脸的不以为意,俯身将她抱起来往浴桶走,边走边道,“只一眼,没人能认得出你来,你不用这么心虚。若你实在不放心,便将那丫头杀了。”
生杀大事在他口里变得稀松平常,对他来说,杀一个人甚至比碾死一只蚂蚁更容易。阿九却不住地摇头,做主子的总能一句话便评断一个奴才的生死,听兰没有做错什么,她自然不会滥杀无辜,因道,“别动她,你也说了她不会认出是我。”她坐进浴桶里,拿清水掖了掖脸,又道:“明日送我回宫,你打算怎么跟皇帝交代?”
他将她的长发掬在掌心里清洗,闻言只是一笑,淡淡道,“随便寻个理由便能搪塞过去。如今宫里头等要紧的还是皇后的大丧,那位高坐明堂的陛下昏庸惯了,不会追根究底。”
阿九微微点头,“不会追根究底就好。”毕竟牵扯到周国,若是真被挖出了什么来,其实于哪一方都不利。她心头思忖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过头蹙眉道,“春意笑如今成了燕楚叽的爪牙,你准备何时动手除他?”
眼下的情景着实不乐观,那位禁宫的掌印知道的东西太多,若是放任不理,将来势必惹出大祸来。
谢景臣寒声道,“我怎么会将一条狗放在眼里。且按兵不动吧,燕楚叽成不了他的靠山,只要他还在大凉一日,生与死都由我说了算。”他拿指尖轻轻在她的耳垂上打圈儿,慢条斯理道:“小九,你知道折磨一个人最好的法子是什么么?”
她躲了躲,思索着道,“杀了他。”
“他让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杀了他岂不太便宜了。”他半眯了眸子曼声说:“最好的法子,是让他生不如死。”
这段日子同他走得太近,颦蹙笑颜都这样灵动,甚至一度使她忘记他是个多阴险歹毒的人。阿九闻言只觉得毛骨悚然,讷讷望着他道,“生不如死……你想怎么做?”
他却只是一笑,“这些不必你来操心,我有一千种法子让他后悔来到世上。明日你安心回宫,我已经吩咐了容盈事事替你周全,毕竟她腹中怀有龙裔,宫中人人都得顾忌。欣荣同春意笑那头你不必理会,一切有我在。”
他的话总能教人安心,阿九点点头,快乐从眼底深处流淌出来,掩都掩不住。她笑嘻嘻地伸出双手抱他的脖子,也不管会不会将他的衣裳打湿,忽然又蹙眉道:“那太后呢?她那么讨厌我,万一又来找我麻烦怎么办?”
这个难题着实令人伤脑筋。他叹口气,道,“我会入宫同太后摊牌,将一切都同她说个清楚明白。”
她垂着头叹气,“太后毕竟是你的母亲,当年费尽千辛万苦才将你保全下来,她心中一定是很爱你的,我不希望你为了我与她反目。”
婆媳之间的矛盾亘古不变,太后作为一个母亲,自然有她的顾忌。她的儿子有宏图霸业,她当然不允许任何人成为绊脚石,成大事者最忌讳儿女情长,凡心一动妄念皆生,她当然希望他能一直六根清净。
谢景臣吻吻怀中人的发,轻笑道,“别这样想,其实你是个惊喜。我身上有怪病,容不得人近身,若没有你,将来我御极称帝,甚至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