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嫁那日,虽是寒冬大雪,院里梅花绽放,扑鼻幽香。
室内的侧门大开着,能看见庭院里自小栽种的梧桐,枝桠繁茂,并不像别的树一样已经枯荣。
卢娉菀早早被唤醒,然后被婢女扶着坐在镜子前点妆。
晨光熹微,白雪簌簌,屋内香炉熏烟袅袅,围在她周围的人很多,回廊上也有人在走动,她只需要坐着,不用说话,不用吩咐,自有人为她更衣,梳发。
她开始走神,目光落在梧桐树上,枝桠已经被雪覆盖,来往忙碌的婢女因为天寒而打了个冷噤。
到这日,卢娉菀才有一种她真的长大要嫁人的感受。
光阴流逝,回想数年,好像无一不有甄哥的影子。柔情与蜜意,卢娉菀恬然适应,隐隐期待。
婢女簇拥着侯夫人同谢氏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有经验的老嬷嬷在指点着其他人做事,女儿脸带笑意,安静温柔的任她们动手,十分配合。
谢氏叹道:“养了这么多年,嫁出去不舍得吧?”
侯夫人心里复杂极了,又是心酸又是欢喜:“这是自然,以后往来,又是两家人了。”
谢氏安慰道:“哪里来的两家人,我见陆世子也是有心的,大可不必担忧。娉娉心思细腻,哪会舍得与你们分成两家。”
话是这样说,但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即便再疼爱,也确确实实是分家了。再见时,少不了相互称谓“侯夫人”“世子妃”,现下也只能安慰这个妹妹,让她看的开些。世俗就是如此,心若放宽了,其实也是没变的。
安慰几句,侯夫人也是个明白人,今日大喜,哪能落泪。于是捻了帕子沾一沾眼角,扬起笑容走过去,周围下人退开,“夫人,夏侯夫人。”
“娉娉今日真美,这妆点的可好,眉目如画,如斯伊人。”谢氏夸赞道。
卢娉莞含笑唤她们一声,任由娘亲因为才弄好的妆容改而摸摸她的小下巴。侯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奖励一旁笑的很有福态的老嬷嬷一句:“不错,还是老嬷嬷好手艺。”
都是惯常做这种事的老人,喜盈盈的说:“也是姑娘生的有福气,看着仙姿玉骨的模样,绝对是少有的美人。”
卢侯府与煜王府联姻,来做事的下人在进门前就得了一份有份量的喜钱,这还是开始,等婚宴一过,还有更好的在后面呢。财大气粗的主子自然是喜欢的,好听的话就跟唱的一样,一溜一溜的往外说,但要会看眼色,适当才好。
侯夫人满意的点头,转身对女儿道:“饿不饿,想要吃点什么?”
起床之后就被知礼塞了几块糕点,众人就围着她打扮,再没吃什么的卢娉莞也饿了,但是想起表嫂同她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可以吃吗?”
侯夫人一愣,顿然就知晓了她为何会这么问,不由好笑道:“这有何不可,你出嫁时间还长,等天色渐晚的时候才出门,这段时辰内都可以吃东西,不多就行了,少喝水。”
卢娉莞笑意更浓,毫不犹豫的点了想吃的东西,也幸亏侯夫人宠爱她,一般人家也只会让新嫁娘早上吃一小块点心,午时喝一碗粥,晚上自然就出嫁了,要吃就得在夫家吃,脸皮薄的都会忍着。
夜晚灯火亮起时,侯府的喜宴已经摆好桌了,厨房的下人时刻在等候,就为了在第一时间姑娘出门之后迅速端菜,不耽误宾客吃喜酒。
二十桌的客人,中间还是分男眷女眷了的,侯府极大的庭院已经快摆满了,红灯笼大喜字极致灼人眼目,来的都是贵客,见人一面无一不带笑容庆贺。
终于,出嫁的礼乐响起,乐府的乐师奏出喜乐,众人都在翘首以盼着,一观新人姿容。
大红的嫁衣绚丽夺目,方一出行就叫众人惊呼一声,其中女眷更是连声问是哪家绣坊出品。新人迈出一步,喜人便会道一声:“步步生莲。”迈出第二步,又是一声:“漫步云端。”
婢女扶着卢娉莞在众目注视下走过,走到侯府大门时才停下。侯夫人憋了一日的眼泪再也关不住了,旁边一众有交集的贵夫人都在说好话劝她。“天大喜事,若是哭嫁,岂不让女儿担心?”
“然也。”有人附和。
侯夫人擦拭眼泪,眼睛红红的。身为兄长和父亲的卢琼也十分舍不得她,奈何卢氏夫妇要留在府里招待客人,等卢娉莞跨出门槛就代表卢家的喜宴要开场了。按规矩是老嬷嬷要背着卢娉莞上车,但卢泯然叫住了她。
在众人眼中,俊美如一始终高贵一生的卢氏长子柔声的对妹妹道:“大兄背你。”然后弯下了儿郎的腰背,在场的女眷那一瞬间无人不是脸红心跳,刺激太大捂住胸口的。有嫁过人的总会嫉妒此时的新嫁娘,待嫁的则期盼家中兄长也能做到这一地步。
男子不能轻易折腰,卢泯然如今身份不低说话十分有份量却依旧疼宠妹妹,可见这兄妹二人感情之深。
卢娉莞看不见外面情况如何,不由的有些不安,一听大兄清晰可闻的声音后听话的在婢女的帮助下背卢泯然背起来,闻着熟悉的兄长的气息,这才安心许多。她凑近了点,想要撒娇,喃喃一声:“大兄。”一开口,居然想落泪。
卢泯然脚步一顿,低低应声:“嗯。”背着妹妹的力气更大,步伐迈的更稳。就那一声软软叫唤,竟也叫他心里不好受了,自此之后除了是自己的妹妹,又将会多了好几重身份,怎么想都有些低落。
终于踏过门槛,卢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