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视线模糊不清,牢中仅在拐角处点了几个火把,火光摇曳下,仿佛身周皆是人影憧憧,低矮的牢门中,是一个个乱发如草,瘦如骷髅的犯人,一双双幽暗的眼,瞪得人心头发毛。

王捕头在前面带着路,一面偷眼看林楠的模样,心中暗暗称奇。

初来大牢的人,镇定容易,如常却难。而林楠却负着手,脚步从容懒散,慢慢的逛着,游园子一般,目光在两侧监房中扫过,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

许是被他的态度感染,王捕头道:“这里是关押普通犯人的地方,他们犯的不过是些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小事。前面才是重刑犯。”

林楠点头。

大牢并不是后世电视中所见,牢房和牢房之间只以木栏隔开,视野通达,而是一米来宽胡同一般的小巷,两侧一间间低矮的监房。

两个狱卒打着灯笼,带着他们直奔最内侧,又拐了数个弯,越过几间监房,才到了地方,一个孤零零的有门无窗的低矮房间,狱卒开了牢门,点了灯,道:“就是这里了。”又喝道:“姓鲍的,有人探监。”

鲍太医拥被坐在床上,看着进门的林楠,目中露出迷茫之色:“这位公子是?”

林楠并不回答,对两位狱卒道:“方才有人探监?”

狱卒中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道:“没有,大人说这是重要人犯,不许人随意探视,也就是林公子您是苦主,又有大人的令牌才能进来。”

林楠不置可否,负手看了一圈,笑道:“这间牢房倒是不错,除了……不太干净。”

两个狱卒疑惑的对视一眼,王捕头笑道:“牢房嘛,也就这样了,这一间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林楠笑笑不答。

比起一路所见的监房,这里的确算是天堂了,不仅干净干燥,而且有床有被,有一套简陋但擦拭干净的桌椅,上面还有茶水油灯等物。

林楠笑道:“今儿劳烦王捕头一晚了,林全,你陪王捕头和两位兄弟出去好好松快松快,今儿不必回府了。”

王捕头自然不是傻的,知道他有话单独和鲍太医说,也不客气,爽快便随林全去了,那两个狱卒却推说不敢擅离职守,婉转辞了,又道:“林公子有话只管说便是了,我们先去巡查一遍。”便自出门而去。

送走他们,林楠回到房中在矮凳上坐了下来,看着鲍太医,问道:“你现在可知道我是谁?”

鲍太医道:“你是林公子……林公子,林公子!你,你害的我好惨啊!”

伸出手指颤颤指着林楠,骂道:“老夫一片好心替令妹医治,你不仅不知道感激,反而反咬一口,简直是丧尽天良!老夫行医数十年,救人无数,不想竟会遭此横祸,真是苍天无眼啊!”

林楠一直含笑看着他,等他说话,才缓缓拍掌赞道:“真是好口才,真是可惜啊,若是今儿白天的时候,你便有这般口才,也不至于身陷囹圄了。”

鲍太医微微一滞,冷然道:“老夫行得正,坐得端,不惯和小人做口舌之争!我和你这忘恩负义之徒也没什么可说的,请吧!”

林楠目中露出嘲讽和同情之色,道:“鲍太医医术高明,就没有察觉到今儿挨的最后一棍有些不同寻常麽?”

鲍太医先是一愣,然后整个人呆住,他是做太医的,见过治过不少受刑的人,知道这里面大有文章,有的看上去皮开肉绽,凄惨无比,其实不过是皮肉之伤,三五日就好了,有的让人疼的死去活来,有的看起来没事,连皮都没破,实则骨酥筋断,回家一晚上就没了——他既然深知其中玄机,又怎会不提前打点好差官,可是那一棍似乎的确不同寻常,不是太疼太重,而是……太不疼了……若不是他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早就怀疑上了。

不由冷冷的打了个寒战。

林楠淡淡道:“若不是我派了林全去,只怕某个害人性命的无良太医,早因年老体衰,受刑不过,一命呜呼了……鲍太医,你说,这是不是大快人心呢?”

“大快人心”四个字,说的又慢又重,鲍太医不是傻子,怎会听不出其中的画外音:大快人心,快的是谁的心?最想让他就这样死了的人是谁?

林楠冷冷道:“连驴子都不会第二次掉进同一个坑里,我看鲍太医蠢得连驴都不如。先是被人欺骗,将堂堂三品御史的独生女儿当成寄居别府的孤女来欺凌,导致惹下大祸,身陷囹圄,而后被人杀人灭口,侥幸逃生,居然到了现在,还会相信那人会救你得脱牢狱?”

鲍太医吃惊的看着他:“你、你怎么知道……”

林楠道:“你又不是真的驴,若是事先知道我妹妹的身份,怎敢对她下手?”

又淡淡道:“那人是我的长辈,没有切实的证据,我做什么都是错。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大费周章同你上什么公堂?喝醉酒落水淹死一个两个太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鲍太医冷冷打了个寒战,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楠道:“你若稍稍还有点脑子,便该知道现在什么人想让你活,什么人想让你死。便是那人手眼通天,连已经上达天听的案子都能翻案,让你免于牢狱之灾,但是只要你还活着,就是一个天大的把柄,你便是出了这个顺天府,又能活几天?反而你若将她供了出来,一则再杀你也是无用,二则为避嫌疑,他们也不敢下手,你倒能得脱性命。”

鲍太医颤颤道:“但是我若招供,我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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