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中,好一阵冷场。
一生只有一次的,可以说是最重要、最风光的一次宴会,被私底下称为龙门宴的琼林宴,才刚刚一开场,万岁爷走了,状元公走了,大臣走了一半,扔下一群人面面相觑……新科进士们虽然很好奇林郎这次又写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文章,令得陛下都为之失态,以致扔下这么多人一走了之,但更多的还是失落和无措——说不定这是这辈子唯一一次面见陛下的机会呢,亏了先前还各种忐忑各种紧张……
唉,林郎你和陛下那么熟了,有事儿什么时候说不行,非得挑这个时候?好吧,他其实只呈了一篇策论而已,说到底还是自己才学不如人啊……
不过,陛下虽然走了,好歹还有皇子和大臣们在。过几日二甲三甲的进士就要再进行一次朝试,以朝试成绩与殿试成绩相结合来决定日后的去处,在这种时候,给这些手握大权之辈留下个好印象很重要啊!
于是该吟诗吟诗,该作画作画,只可惜依旧是媚眼做给瞎子看——另一个主角,二皇子李旭,人虽在,心却早就随着那一拨人飞到御书房去了,一心想着明明老三在河道上已经忙得脚不沾地了,为什么父皇一有事还是叫他不叫自己……那种酸溜溜的心情和在座的士子们倒是有得一拼。
不过想到李熙只叫走了户部和工部的官员,心里又略略好受了些,约莫这事儿和工部户部有关才叫了老三去的吧,没见吏部和刑部的尚书也都还在这儿呆着吗?
忽然又想起最近被他冷落疏远的冯紫英和卫若兰两个,略略有些后悔,觉得不该将林如海的不识抬举迁怒到他们两个头上,盘算着是不是回头请他们吃顿酒,借机再见见林郎——按理说,怎么着也该是他和林郎的关系更近才对啊!当初林郎第一次进宫,他才是态度最好最殷勤的一个!而后在皇后的事儿上,不管是宫里,还是扬州,他也是从头到尾站在林家这一边儿的……老三不就是奉命给他们修了个破园子吗?动动嘴的事儿,怎的就比自个儿还亲近了呢?
在李旭万分纠结的时候,李熙在御书房已经大致安排好了有关事宜,又下了禁口令:在盐场建成之前,若是那些盐商知道了消息闹将起来,不管是谁透露出去的,在座的都一并问罪。
末了将李资林楠和几位朝臣一并赶去工部筹备修建盐场之事,连两位户部侍郎也被遣去帮忙选址及核算资金等等,只留下林如海一个,说是商议盐政改革之事……
不知道为什么,林楠总觉得咱们万岁爷打发他们的模样很有几分迫不及待,真不知道哪儿又惹到他了。不过不管怎么着,能让他和他爹不一道回府,就已经值得林楠高兴了,至于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他如今大小也是个官儿,总不能还动不动就打板子吧?大不了,以后拿着朝廷的工资,天天在翰林院给他爹抄书……他还就不信了,以他堂堂状元之才,还讨好不了一个爹?
来宫里赴宴的时候,大臣们多是坐轿,李资是骑着马的,仅林楠是坐的马车,是以出了宫,李资毫不客气的登上林楠的马车,几位大臣也觉得理所当然——这一大波人上路,坐轿的坐轿,乘车的乘车,总不能让堂堂皇子骑着马在一边护卫着吧?
是以送李资上车后,几位大人招呼一声便各归各位,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林楠撩着帘子望向窗外,数着从车窗中掠过的房舍,余光扫到李资正挺直了腰身坐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却左手握右手,右手握左手,再左手握右手……觉得很是有趣,于是放下车帘,坐了回去。
李资认真盯着林楠看了好一阵,发现他似乎真的没生气,顿时松了口气,笑道:“今儿才知道,原来阿楠这么怕林大人。”
林楠叹道:“那是我爹啊,难道你不怕你爹?”
李资道:“怕倒真说不上,父皇做事,自有其章法,不触及他的底线即可。”他向来规矩,除了上次因为吃醋找借口和老六打了一架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儿,是以被李熙罚的次数屈指可数。至于皇后,当李资绝了那一丝对她的亲情的妄想之后,由着她再怎么责罚打骂,也只能伤身不能入心,更谈不上一个怕字。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无欲则刚,若换了一心上位的皇子,面对李熙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着要讨他的欢心,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这般情景,却是比怕之一字更甚。
如此想来,也许六皇子李昊,并不像他自己认为的那样一心皇位,至少他很少去费心讨好李熙——或者只是因为他与原太子同为嫡子,待遇却天差地别,心中有些不甘罢了。
林楠正胡思乱想,却听李资顿了顿,有些迟疑的道:“说起怕来……我倒是更怕你爹……”
这是李资第一次称呼林如海不是林大人,而是你爹,再加上一个怕字……
可惜林楠没去深想李资这句近乎表白的话,而是深有同感的叹了口气,道:“我平日也是不怕的,只是今儿……”
今儿刚坑了他爹一把,不怕不行啊……
而且他爹又不像万岁爷那样有原则,他爹做事向来只凭喜怒,管你什么苦衷不苦衷,底线不底线的,惹了老子不高兴,老子就让你不高兴!
这世上敢惹咱们林大人不高兴的人还真不多,是以所有让他不高兴的事儿里面,他家小兔崽子一个人就占了一大半儿……
见林楠垂头丧气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