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时间又过了几天,侯春玲这一天早晨刚从镇上买菜回来,就看到她外公正从鸡圈旁边的竹林里捡了石块,一块块往侯春玲前些时候砌的那一堵矮墙上垒。
“外公,吃早饭了没啊?”侯春玲走过去问道。
“吃了,你又上街买菜了?”侯外公停下手里的动作,扶着矮墙站住了,他现在虽然能走动,但到底还是不如从前灵活了。
“这墙有这么高就够用了吧,你别管了,到时候又给累着。”侯春玲说着,从塑料袋里给他抓了一把板栗,说道:“吃栗子,刚刚我在路上尝过了,还挺甜。”
“我也是闲着没事干。”侯外公接过栗子,就走到屋前的凳子上坐着去了,一边剥栗子,一边问侯春玲说:“现在的栗子还贵吧?”
“不贵,再说我买得少,花不了几个钱。”这年头,一般有点收入的年轻人,也不能把买栗子的那几个钱放在眼里,说起来,也是如今这世道好,现在的人活得比以前的人那可真是轻松多了。
“现在你们的日子是好了,我们那时候,想吃点东西那真是不容易,不说别的,连白米饭都吃不上。我跟你两个舅舅,每年都要在坡上种一坡的红薯,秋天里把它们晒成红薯丝,接下来大半年就都靠它了。水田里收回来的新米,那得上缴,到时候粮管所再把去年的陈米发下来,从前你妈就最不爱吃陈米……”
说起来,侯外公侯外婆当年在侯春玲这个岁数的时候,娃娃都有好几个了,一大家子的生计问题全部压在他们夫妻二人的肩膀上,哪像侯春玲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不是说还种白木耳啊?”侯外公说完,侯春玲就笑着接话了。
“白木耳那是种了几年,那时候也不让做生意,这白木耳也不敢大大方方地种,就在家里偷偷地种一点,那木耳长得最好的时候,每天都有得割,割点木耳下来,拿出去偷偷换点东西,那时候你妈他们都嘴馋,唉,就是后来风声紧了,就没再种下去……”
祖孙俩就这么坐在门前院子里,“咔哧咔哧”咬着板栗,侯外公的腿脚虽然不怎么样,牙口却很好,那一口牙齿又白又结实,比侯春玲的都好呢,侯春玲还有蛀牙,他可没有。
他俩一边吃板栗一边说话,等侯外婆洗完衣服从沟里回来的时候,一袋子板栗已经被他俩给吃掉了一小半,地上散落着不少板栗壳。
“你们两个人真是,生吃就能吃这么多,别到时候坏了肚子。”侯外婆一边抖着衣服把它们往竹竿上晾,一边就念叨了起来。
“生吃没事,人家种板栗的都这么吃。”侯春玲笑嘻嘻道。
他们这里本来是不产板栗的,也是这些年市场经济发展起来以后,市面上才见得多了,本地人从前吃板栗少,自然就经验不足,从前这东西在本地人眼里也精贵,哪舍得像对待红薯一样,随随便便就给生嚼了。
“你今天又上街了?”侯外婆问她。
“嗯。”侯春玲说着,就把一颗黄橙橙的板栗肉塞到了侯阿白嘴里,这家伙挺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
“唉,成天就知道买吃的,怎么也不给自己买两件新衣服穿?”侯外婆说道。
“衣服有呢,前几年在外边上班,买了不少衣服。”侯春玲说道
侯春玲现在买什么也不想买衣服了,前几年一直没挪地方也不觉得,这次搬家的时候一整理东西,才知道自己的衣服原来那么多,打了好几个包裹才把它们都给邮了回来,这要搁在从前,新三年旧三年的年代,她的那些衣服,怕是穿一辈子都够了。
侯春玲这人有时候也挺古板,她觉得把衣服买回家来,却又不能物尽其用,随随便便穿几次,然后又随随便便丢了,或者是一直压在箱底生虫子,这实在是有些太浪费了,也太糟践东西。
“你有什么衣服,那天你跟你妈两个人一起坐在这个院子里,我看看她那一身,再看看你那一身,哎呦,年纪轻轻的哪有不爱装扮的……”侯外婆这就又念叨上了。
“我那天还下地呢。”侯春玲无奈,她下地干活呢,还得装扮得多漂亮,又不是拍电视。
“外婆,板栗给你吃,我下地去了。”这时候侯外婆刚好也把衣服都给晾晒好了,侯春玲就把手里的板栗塞给她,找个借口撤了。
“记得把斗笠戴上。”侯外婆在后边叮嘱道。
“今天都没出太阳。”侯外婆要是不说,侯春玲今天还真不打算戴斗笠。
“这种天最厉害,云内日晒死人,到时候晒得你整个人干黑干黑的,还得脱层皮。”侯外婆不由分说就把挂在墙上的斗笠拿下来给侯春玲递了过去。
“你俩慢慢吃,都吃了吧,也别给我留了。”侯春玲扛着锄头戴着斗笠说道。
“这生的不好吃,我一会儿把它们煮了。”侯外婆说道。
“行,吃完我明天再买。”侯春玲说着就扛着锄头走开了,远远的,依稀还可以听到侯外婆问侯外公说:“这皮怎么弄开的?你俩都用嘴巴咬啊?”
侯春玲去到地头上,先是到那几块红薯地,从田头的水沟里舀了些水浇在地里,秋日里天气干燥,虽然地里铺着厚厚的锯末和稻草,水分相对比较不容易蒸发,但是侯春玲还是要隔三差五过来浇浇水,她的第一桶金,可全指着这些红薯呢。
一边浇水,侯春玲一边跟侯小六讨论地里的事情,侯阿白就蹲在她的肩膀上,小小的身子缩在斗笠的阴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