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要当官了,这个消息,如风一般,很快传遍了荣宁街。
那些亲戚们一听,都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啥,贾赦当官,卧槽尼玛,这贾家的祖坟上冒得不是青烟,那得是青色的龙卷风啊。
至于后廊上住的那些贾家族人,一听这消息,更是拖家带口上了宁国府,口口声声说着给蓉大奶奶上祭,可一上完香,立马提出要求,既然来了,总得给荣宁二公并列祖列宗的遗影磕个头云云。然后在祖宗跟前念叨念叨,贾家子孙多了去了,祖宗们也不能总这样偏心啊。
只有贾敬听闻这个消息,一脸淡然的甩了甩拂尘,眼神里透着十成的不耐烦,教训贾珍道:“做官三生,不如闻道半日。便是要做官,也得习静三年,将那趋势近利之心炼得不欲不营,一尘不染,天理人心,自然昭显,方是做官的正途。尔等浊俗愚夫,还不离了我这里。”
膈应的贾珍一口气好悬没上来,他怎么就成了浊俗愚夫,这也太打击人了。
当着贾敬的面,贾珍半点不敢表露,他老子那是连太上皇都敢忽悠的人,瞧不起他是太正常不过了。
想到这里,贾珍忍不住就在心里抱怨起来,你老人家倒是无心做官,也不耐烦做官,一心想着清修登天了,却不想想家里儿孙的前程。
然则抱怨归抱怨,让贾珍和贾敬顶嘴,那是不可能的事儿,荣宁二府的传统,儿子怕老子,就如老鼠怕猫一般。
贾珍那是什么人,修道多年,又自认得了苍生道人的点化,那眼界儿早高到天上去了,视世人为无物,心气儿也是高得没边儿,越看贾珍越觉生气,这等庸俗之人,居然是他的儿子。
带着厌弃的目光审视了贾珍一遭,贾敬也只能叹气,忍不住道:“天子也不过一家一庙——”
贾珍脸色大变,他又不是真的浊俗愚夫,如何听不出贾敬这其中大逆不道的意味。
要说,依贾珍的交际圈来说,比贾敬还不逆不道的言论,他也不是没听过,碰上凤姐儿那样的泼辣妇人,动不动来上一句舍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再有那些家里失势的纨绔,自觉受了打压,灌多了猫尿,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糊涂话,也是不要钱的往外飘。
可这些话,贾珍听归听,心里头跟明镜似的,当不得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假,可有的人,就是再活上五百年也成不了事。
这就比如网文里那些开着金手指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坚持不造反,却一心混体制舔皇室沟子的真性情主角。
但贾敬不同啊,他老人家是要立教派,转头就能忽悠太上皇的人,他现在说天子也没啥了不起,这过几天,就该率众围攻皇宫了吧。
爹,这是他亲爹,贾珍膝盖一软,差点儿就跪在地上,脸上似哭似笑,一时间恨不能学哪吒剔骨还父,偏生贾珍多年养尊处优,养得一身油光水滑的好皮肉,说句不和谐的话,似贾珍这等人,就是逛个青楼楚馆睡个小老婆,也特么是坐上来自己动的主儿,说白了,那是连自个动一动都觉得费力气。
要说剔骨还父,贾珍光是想一想,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立时疼痛起来了。
既没勇气做不孝子,面对贾敬这隐约大逆不道的言辞,贾珍是一声都不敢吱,浑充着没听见,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拿出昔日迎合王孙的本事来,揣摩着贾敬的心意道:“那是,那是,咱们家自有祖辈留下的爵位,安乐几辈子也够了,何必去官场中厮混,沾染一身污糟……”
不提祖辈还好,一提祖辈,贾敬是越听越火,心中的怒气简直能将头发冲成预言大片无极里的满神标准造型,怒发冲冠,怒不可遏,贾敬虽是个陆地神仙,但是喜怒一显露出来,也脱不开贾家一脉相承的风格,当即怒斥道:“混账,你还有脸提祖宗,祖宗的颜面都叫你丢尽了。”
贾敬回首平生数十载,最糟心的就是生了贾珍这个不是东西的东西,每每一见贾珍,就仿佛有人在耳边唱恭喜恭喜恭喜你,恭喜生了块叉烧呐,凭是贾敬这等脱俗之人,也每每忍不住和针扎紫薇的容嬷嬷表情同步,他当初怎么就没把贾珍射墙上,正所谓老子英雄儿好汉,那是一桩佳话,可老子英雄儿狗熊,就尼玛可悲了。
这是一种无法描述的悲凉心境,生子不类父,一代不如一代,可悲可叹可憎!
亏得贾敬修道多年,自身道心坚固无比,此刻对着面目可憎的贾珍,竟领悟出人生最可恨的便是衰老,一时那无情大道的心境又精进一层,道心一稳,业火自消,只将贾珍臭骂一顿,撵出屋去。
而贾敬一拂袖,闭目盘坐在榻上,继续参悟起无上大道来。贾珍灰头土脸挨了一通骂,心中自是憋屈,泱泱不快,垂头丧气的退出门来。
贾蓉站在墙根底下,见着他老子出来,忙忙上前道:“老爷,你可出来了?太太打发人催了几回了,说是本族在都中八房那些年高辈尊的太爷祖太爷,都是轻易不大出来,今儿不知怎么都来了。两府里的厅上俱都坐满了,那府里两位太爷命人设宴款待着,只是无人照应,叫老爷赶紧回去呢。”
禀告了正事,贾蓉眼见他老子脸色不好,估摸着贾珍在贾敬面前又得了不是,少不得嘀咕了一句:“太爷原是不沾红尘,也不敢叫他老人家受累待客,偏如今逢着这样的事,本族的亲戚倒也罢了,谁不知太爷的性情。可总有些必得见的人,见不着太爷,还当咱们家慢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