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薄言怀着满腹的疑虑出了正厅,却遥遥看到裴以宁主仆二人站在东边的连廊里,而那里正是往怀瑾院的必经之路。
他连忙加快了脚步,迎上去道:“裴姑娘在此等候,可是有话要与沈某说?”
裴以宁点点头,“谢谢沈少爷刚才为我和苏荷说话。”
见是为了此事,沈薄言不禁笑了,不在意道:“沈某只是实话实话,哪来的帮助之说?”
“沈少爷的公正,对我和苏荷而言,就是最大的帮助。”
沈薄言摆摆手,“沈某知道,离开自己生活已久的地方,去接纳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裴姑娘自入府以来诸多拘谨,怕也是还没办法完全接受沈府吧?四娘向来说话心直口快,还请裴姑娘不要放在心上,把沈府当做自己的家便是。”
“家……”听到这话,裴以宁幽幽地抬手望着对面那屋檐上的斗拱,许久才继续道:“何者为家?”
“逝者已矣,活在当下才是。哪里有自己最重要的人,哪里就是家。”
裴以宁低头轻笑,“是呢,我只剩下姨母了。”
“看得出,五娘待你很好,就好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
听着沈薄言话里夹杂着淡淡的愁虑,裴以宁诧异地抬起头来,“沈少爷?”
沈薄言报以一笑,不着痕迹地隐藏起自己的情绪,问道:“裴姑娘手臂上的伤痕,可淡去了?”
裴以宁下意识得摸了摸手臂,浅笑道:“有沈少爷的芦荟胶和书舒痕胶,伤口恢复得很快,再过些时日,疤痕应该就能彻底淡去了。”
苏荷一直很安静地站在身后,听到裴以宁这句话,却忍不住动了动,裴以宁知道她要说话,回头淡淡瞥了一眼。
苏荷收到裴以宁眼里的警告,也不敢出声了,又默默地低下了头去。
沈薄言见两人如此神色,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心里更加愧疚,道:“近来天气潮湿得很,怕是不利于疗养伤口,裴姑娘若是哪里不是,可千万要说出来,不要瞒着。”
“无碍,受点伤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小时候调皮得很,经常爬树,手脚都不知擦伤多少回了,还不一样恢复如常。”
擦伤破皮怎么能跟被猫抓伤一样?
沈薄言暗暗感叹,却也不再坚持,以后再调配几剂药送去便是了,即使裴以宁不说,他多少也了解她的伤势。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道:“父亲虽然是丞相,但也没有什么架子,府里上下也都和气得很,裴姑娘不必太过拘谨、小心翼翼,随心即可。”
“谢谢沈少爷关心。”
沈薄言微叹,似在自言自语,“我也是明白,与人有隔膜是种什么感受……”
沈薄言忽然降了语调,裴以宁一时没注意,只好问道:“沈少爷说什么?”
“没什么,”沈薄言一笑而过,“裴姑娘快回去吧,外面湿气重,若是伤口又作痛了就不好了。”
裴以宁点点头:“如此以宁先走了。”
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跟沈薄言打交道,但该说的话,她还是得说,毕竟感情亲疏会影响理智判断,她必须抓住先机,使自己时刻处于上风优势。
沈薄言太聪明,若不是因为心存愧疚,他也不会轻易放下对她的怀疑,她也生怕与沈薄言相处过久,会被沈薄言看出破绽,老早就想找个借口离开了。
由于心神不集中,裴以宁才刚迈出没几步,却没想到在下台阶时踩了个空,身形一个趔趄,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迅速往后仰去。
“小心!”
“小姐!”
苏荷大惊,正想冲过去扶住裴以宁,但她毕竟距离裴以宁还有几步远,而沈薄言就在裴以宁身后,见她就要摔倒,他顿然心底一惊,下意识地先于苏荷一步伸手紧紧抓住她手臂,另一只手在后背稳稳地扶住她。
紧张之际,一抹淡淡的茉莉香薰扑鼻而来,沈薄言这才意识到刚才情急之下竟将裴以宁搂在了怀里,一时间竟怔住了。
苏荷见状,也一下子愣在原地,半晌没反应过来。
“呼……”差点出了洋相,裴以宁也吓得不轻,心有余悸地暗暗松了口气,抬头想要说声谢谢。
这不抬头还好,一抬头才发现,两人此刻竟挨得如此近,抬眸就能清晰地看到沈薄言的鼻尖,又见他正虚抱着自己,姿势甚是尴尬,脸上迅速染上了两抹红霞,连忙稳住脚步站起来,后退几步,头埋得低低的,声音也小得如蚊子,“谢谢沈少爷。”
沈薄言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向沉稳的面容难得微微泛红,双手不自在地收了回去,目光胡乱地望向他处,“不过举手之劳,裴姑娘没事就好。”
“我先回去了。”
裴以宁悄悄拉了拉还愣在原地的苏荷,也不管沈薄言什么反应,便低着头疾疾下了台阶,往穿堂的方向去了。
“婢子告退。”苏荷回过神来,连忙向沈薄言福了福身,快步追去,“小姐等等婢子!”
沈薄言望着快步离开的主仆二人,耳际后知后觉地发了热。
自小到大,他一直都极为遵从礼教,恪守君子之礼,这次虽说是为了防止裴以宁跌倒,但毕竟是有所逾越,叫他一时不知所措。
远远地见有丫鬟自连廊那端走来,沈薄言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急匆匆转身进了怀谨院。
却说那边苏荷追上了裴以宁,见她脸庞泛着红晕,忍不住打趣道:“小姐,你害羞了。”
裴以宁佯怒地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