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久没见过他们了。我都不记得爸爸长什么样了。”
铭雅枕着哥哥的肩膀,双目失神地看着对面窗外,无数楼房鳞次栉比,高高低低地飞快闪过。瞳孔里只余留些许轮廓,这些直白的线条在铭雅眼中渐渐模糊。
“哥哥,你说,他们会不会离婚?”铭雅拼命咽下哽咽,“小时候他们总是吵架,吵得凶了还打,我好害怕。他们现在一点儿都不吵了……可是,可是我更害怕了。”
铭锐的手扶着妹妹的肩膀,那句的“不会的”在口里打了个转,还是又吞回肚子里了。
妹妹和他不一样,他是见证过父母恩爱的样子的。
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似乎是在上幼儿园。每天早上妈妈抱着他到幼儿园,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哭喊,一直站在幼儿园栏杆后温柔地朝他笑,目送着他。傍晚放学,他和小朋友排着队走出来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牵着手站在门口等着他,他扑进爸爸怀里,被爸爸抱着在空中哈哈大笑。他在爸爸妈妈中间,牵着妈妈,也牵着爸爸的手,一家三口一起回家。不知道多少只有奶奶来接的小朋友羡慕他。
铭锐脑子空白了一刹那,他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有段时间父母接他的时间越来越晚,久而久之就只有妈妈来接他。
他问过,妈妈说是工作太忙了,爸爸要赚钱养家。
有一天放学后他在校门口等了很久,没有人来接他。他等到月上中天,才被联系不上家长的老师带回了家。第二天放学后,也是等了很久,肚子等得饿的发痛,双眼红肿的母亲才匆匆过来接他。晚上躺在床上时,他听到母亲在客厅里从说着话,到后来歇斯底里地和父亲争吵着。他惊恐地缩在被子里,在黑暗中瑟瑟发抖,忧惧地陷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客厅里一片狼藉,新买的电视屏幕被砸出了巨大的蜘蛛网。母亲让他吃了早餐就送他到幼儿园。他在那个老师家住了很久,等他回家的时候,一切又恢复了原状,父母和好如初。
那个让他噩梦连连的夜晚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梦,连客厅的电视也变得崭新完好。
后来妹妹出生会走了,父母又开始整天吵架。他和妹妹也被送到奶奶家照顾,他的性子变得执拗,阴沉,只喜欢一个人呆着不说话。只有软绵绵的妹妹能让他偶尔开怀一笑。
那个时候,他一直觉得父母应该是像小时候一样,总会和好的,只是这次时间会长一点而已。
然而直到高三,堂姐徐丽丽嘲讽地戳破了他那个父母恩爱美满的谎言,他才知道说是在外地工作的父母一直在闹离婚。可笑地是,让他们闹到法庭上的原因是星河花园的房子,至于两个孩子,他们都不愿意抚养,只愿意给抚养费。因为父亲已经有了一个和妹妹一样大的女儿,还有一个即将出世的儿子;母亲有了一个愿意与她共度一生的情人,孩子日后可以再生。
他不知道那段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当他努力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在高考考场。发着高烧的他手脚发软,铅字字迹在他眼中一会大儿一会小儿。纵是满腹经纶,又能如何着手。更何况他好几个月没有看过复习资料,连课本都没有翻过。结果自然也在意料中,他名落孙山,只能上个普通的中专。
为了供妹妹继续读书,他听从二伯的建议,到工薪不菲的夜总会上班,当服务员。后来才知道,那是s市地下黑帮青龙帮的据点之一。二伯让他去那儿,也并非偶然。
他是真的没想到……
不甘的愤恨和悔意让他心底涌起滔天怒火,一双眸子黑得发亮,亮得令人心惊肉跳。
一股清冷的冰息从内心深处倏地窜入四肢百骸,脑袋须臾变得清明。铭锐轻轻地吐出一口气。
“雅雅,要是他们真的离婚了,你想跟谁?”
地铁门口缓缓滑向两侧,一批人涌出,一群人又挤进来。
“要是真的离婚……”铭雅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我谁也不跟,我跟着哥哥。”
兄妹俩走出地铁口时,哭成小花猫的铭雅勉强止住了眼泪,只是肩膀还在一耸一耸地抽泣着,一时半会还收不回来。
铭锐递给她一张纸巾,无奈道:“你怎么那么能哭啊,林妹妹都比不过你。”
铭雅横了他一眼,接过纸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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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着电脑的女老师接过铭锐的报名表看了看,跟他确认道:“初二数学基础班,学费450,加上教材费30元。新概念英语班是420元,教材费是65元。你之前上过这个班的话,或者自备教材的话就不用了教材费。”
“就是新概念英语课本和练习册对吧?”
“对,”老师从无框眼镜上看了他一眼,“这是第二次开班,从第35课开始上。”
“那我不交教材费了。这是九百。”铭锐把几张红色大团结放在桌上传过去。
老师在敲着键盘,打出两张收据。
“数学班是周一三五上午八点到十点;英语班是周一三五上午八点半到十点二十。教室在单上,自己看看。”说着递出两张卡,“这是听课卡,注意保管,不要丢失。上课前给老师检查。”
“好的,谢谢。”
铭雅拉着从收费窗口走出的铭锐跑向三楼,激动道:“三楼的舞蹈室有人在跳拉丁舞,跳得特别棒!”
走上三楼,一间敞亮的铺着原红木色的舞蹈教室的玻璃窗前围着许多孩子和家长,里头一对身着黑衣的男女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