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也是宣光静这家伙倒霉。好好地偏偏要跑到玄火军驻地去招惹杨天鸿。难道他不知道,跟疯子之间没什么道理可讲。何况,杨天鸿不是一般的疯子,他精通大楚律法,属于那种左手捧着法律文书,右手握着三棱刮刀的文明型疯子。
戴功成不再言语。他明显是怕了。虽然戴功成从来就看不起杨天鸿,却也惧怕自己莫名其妙什么时候挨上一刀。盛鑫赌坊的事情戴家上下已经传开,戴功成明明知道此事乃是杨家所为,却也无可奈何,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人家既然有本事一把火神不知鬼不觉烧了赌坊,也就有本事摸进府来取走自己项上人头。说起来,那件事情也是下面的人瞎了眼,偏偏要去招惹杨家。到头来,闹得个身死财消。
这个时候,杨天鸿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森冷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他转头望去,正好看见户部尚书李圣杰离开座位,走上殿来。
“毅勇候果然是胆识过人。”
李圣杰的声音平静爽朗,其中却充满了冰冷敌意:“所有事情,都讲究一个前因后果。就算是宣大人带领族人闯进玄火军驻地不对,触犯了大楚律法。那么本官倒要问问,宣大人之子被玄火军士卒重伤在前,此事又该如何解释?”
顺明帝的目光也投射过来。平心而论,他的确是站在杨天鸿这边。文臣的权力太大了,偶尔出现杨天鸿这么一个武将中的异类,也的确能够起到平衡朝堂的作用。但无论任何事情都讲究一个理法。既然杨天鸿已经提出大楚律令在先,那么也就必定要在重伤宣俊德这件事情上做出合理解释。否则,即便是顺明帝,也无法从中调和。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平息朝中诸多大臣的怒火。
杨天鸿注视着满面敌意的户部尚书,冷笑道:“李大人若有兴趣,可以招顺天府尹过来问问。便可知道当时事发地点乃是城外官道。”
“官道是什么地方?任何人都能走,任何人都能去。没有限制。”
“宣大人之子和宣家族亲外出赏梅,是他们的自由。玄火军每日操练从不间断。早在三个月前,训练计划就已经送往兵部备案。当时规定的行军路线,就是沿着官道直行,围绕京城连跑两圈。李大人若是不信,可往兵部一查便知。”
“这路上走的人多了,也就难免发生擦碰纠纷。顺天府莫大人的情况勘察上写得清清楚楚:是宣大人之子先动手,用马鞭打伤了我玄火军士卒。众军愤怒不过。说了几句,却被在场的宣家族人反口讥讽,这才引发了祸乱。事实一二清清楚楚,一看便知。李大人难道是睁眼瞎,还是有眼无珠,连白纸上的黑字也看不见吗?”
杨天鸿说话有理有据,明明白白把李圣杰骂了进去。当即,李圣杰脸上一片铁青,右手指着杨天鸿怒道:“朝堂之上,怎由得你信口开河。谩骂当朝重臣?”
杨天鸿淡然道:“本候怎么骂你了?”
“你说我有眼无珠。”
“顺天府的调查报告把事情前后写得很是清楚,你却还要在这里喋喋不休。不是有眼无珠,又是什么?”
听到这里。坐在大殿侧面的太子不由得“扑哧”笑出声来。他立刻发现自己失态,连忙用双手捂住口鼻,只是实在忍不住,身体仍然随着笑意练练颤动。
李圣杰的愤怒如同火山随时可能爆发:“依照大楚律令:无故伤人者,视情况严重程度,可判杖责五十,或者流放边地。你玄火军士卒当场重伤宣家族人,手段残忍,断人手脚无数。本官身为户部尚书。也要严正律法。若是玄火军不交出所有涉事兵卒,此事断难了结。更要追究你擅杀宣大人族亲之罪。”
杨天鸿丝毫不肯退让:“若要追责,那么首先就应该追责宣大人之子和宣家子弟。若非他们动手在前。也就没有后来诸多事端。李大人,你一味偏袒,究竟意欲何为?”
旁边,礼部尚书袁松涛插进话来:“宣家子弟人人重伤,宣大人之子更是身体尽废。此事缘由清楚,容不得你在此诡辩。玄火军纵兵行凶,打伤宣家人等。若是不能依照大楚律令将凶徒杖责流放,天理何在?”
杨天鸿对此话嗤之以鼻:“玄火军将士也被宣家族人重伤,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旁边沉默已久的少卿戴功成讥讽道:“毅勇候练兵有方,乃是世人皆知的事情。玄火军乃是京城诸营的精锐所在,南疆一战,杀得越人蛮夷人头滚滚。区区几个宣家子弟,手无缚鸡之力,又岂能将如此精壮的官兵打成重伤?毅勇候,这空口白话的本事,你倒很是在行啊!”
李圣杰连连点头,丝毫不给杨天鸿思考的机会:“顺天府调查报告上明明白白写着,宣家子弟重伤三十一人。凶徒手段残忍,现场遍地鲜血,不堪入目。所有伤者均为残废,手脚断裂。你说玄火军官兵被宣家族人重伤,那么伤者现在何处?伤势如何?”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杨天鸿身上。李圣杰虽是故意发难,言语却也有其依据。无论是谁先动的手,按照大楚律令,仍然以伤势轻重作为处罚依据。显然,在这个问题上杨天鸿根本无法反驳。若是按照李圣杰的说法,以大楚律令对涉事玄火军士卒进行处罚,后果也就远远超出了控制范围。
杖责五十,是一句很是含糊的律法。轻重如何,完全由行刑者控制。衙门之中的棍术高手数量众多,一杖下去,可以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也可以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