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脑也瞬间一片空白。
她死死盯着陆擎苍,视线犹如刀片一般在他脸上乱划,生怕下一刻,他就顺手将那张检验单翻开了!
陆擎苍被裴诗瞧得头皮发麻,眼神里满是不解,还掺杂着一丝丝的无辜。
但他显然没有想太多,只是朝她讨好地笑了笑,后知后觉地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喏,给你。”
裴诗急吸一口气,双眸瞪得滚圆,立刻伸手夺过铨。
扬起的纸片露出锋利的边缘,要不是陆擎苍躲得及时,他的脖子非被割伤不可!
然而裴诗才不管这些,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走到看不到陆擎苍的地方去。
她不想再和这个男人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一秒钟都不想!
裴诗迅速捡完掉在地上的东西,一边拉好拉链,将包拎在肩上,一边站起来,转过身就走。
陆擎苍没有办法,向前大步一迈,拽住了裴诗的手腕。
他不敢用太大的力气,但是女子挣扎得厉害,一来二去,白.皙的手腕很快印上了红痕。
“裴诗,你不要这样子……”陆擎苍笨拙地安抚,她那点力气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但男人生怕弄痛她,最终放开了手,轻声道,“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好不好?”
“好啊,你说。”
裴诗其实比陆擎苍想象得要理智得多,她摸着自己泛红的手腕,仰起头,殷切地注视着此刻男人脸上的表情。
陆擎苍同样毫不回避地望着裴诗的眼睛,他拢紧她的双肩,手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直击女子的心脏。
“裴诗,画画的情况你刚才也看到了,她也是陆家的一份子,我不能放着她不管……她昏迷了四年,才刚刚醒过来,实在是太虚弱了,总要有个人陪在她身边照顾她,对不对?”
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有种疲惫的沧桑感,他拼了命,试图得到她的谅解,却敌不过裴诗的一句反问。
——“但那个人为什么非要你不可?医生和护士都在,他们明明能比你照顾得更好……还有你妈呢?赵昭呢?他们就不行么?”
陆擎苍顿时语塞,眼神也倏然黯淡下来。
他该如何告诉她?
裴画苏醒过来之后,最棘手的一件事,就是只要自己一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她就会情绪失控。
其后产生的连锁反应,不堪设想。
不久前裴画之所以会呕吐不止,就是因为他在外面和主治医生讨论她的病情。
呕吐物还不慎呛进了气管里,要是再晚回去几秒钟,裴画恐怕就要一命呜呼了。
不管打针、吃药,甚至是医护人员要近她的身,如果没有陆擎苍在旁边陪着,裴画的反应都会很激烈。
她现在已经恢复了意识,不会再任人摆布。
除了强行注射镇定剂,别无他法。
据主治医生说,大概是因为四年前车祸发生时,病人所受的刺激过大,目前裴画的精神状态比她的身体情况还要脆弱,必须要小心再小心。
如果陆擎苍放任不管的话,恐怕到最后,裴画会变成一个痊愈的女疯子。
二十年的朝夕相处,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陆擎苍又何尝不想和裴画坦诚一切,告诉她,自己已经和裴诗结婚了,他爱的人是她的姐姐……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至少现在不行。
这和亲手杀了裴画,没什么两样……
但是,这些话,他又该怎么对裴诗说?
他能告诉她么?
拿裴画的非他不可,再狠狠伤害她一把么?
恐怕,只会让她对自己更加的失望吧……
要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让人,哪怕只是暂时的,这对裴诗来说,何等残酷!
可是,要为一段爱情,牺牲一条人命么?!
也只能如此了……
他告诉自己,撑过这段日子,就会好的。
陆擎苍艰难地动动唇,最后柔声吐出一句,“裴诗,你可不可以体谅我一下?”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陆擎苍的选择很清楚,让裴诗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他也会奋不顾身地跑到裴画身边,为她顶着。
而自己会不会被压得血肉模糊,是他永远都不会去考虑的细枝末节。
陆擎苍,是不是我从来没对你说过“我需要你在我身边”,你就以为我真的是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
裴诗将灼热的泪水逼回眼眶中,点了点头,声音碎得根本听不清,但是,陆擎苍知道她回答了什么。
她说:“我可以。”
那一刻,陆擎苍的心,痛得像是被卡车生生碾过一般,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裴诗越走越远。
她不知道他的进退两难有多可悲,就像他不知道她的委曲求全,有多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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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诗仅仅坚持了两分钟,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逼得她被风一吹,便软软地靠在了墙上。
双脚如同被灌了铅一般,她实在是走不动路了。
所幸的是,陆擎苍没有再追上来。
裴诗抬起手臂盖住眼睛,她没有哭,但吸气的时候,胸腔疼得厉害,忍不住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闷哼,凄婉得如同脚跟碾碎紫罗兰时带起的细响。
裴诗停在原地休息,反正闭着眼,周围的人异样的眸光她也看不到,没什么好尴尬的。
只是,附近好像有人一直在念叨“画画这样”、“画画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