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茫然看着我,浑身的力气如同被抽光,慢慢慢慢地跌坐在地上。粗糙的砖石在她身下,衬着她华贵的服饰,越发显得她与我这里格格不入。原本精致的妆容,也露出一丝颓萎的样子。我蓦然发现,其实她并不是很坚强的女子,至少此刻,她的脆弱毕露无疑。
我不忍再逼她,然而我的底线已经亮出,自己也不能再退让。我说:“我不管你要什么,但是我要的你休要再抢。外面议论我戕害近襄侯妻儿,在宫中行为不检点,抚育三位皇子不力,这三条大罪我担当不起,还要你费心平息。”
她默默不语,我环顾这破旧的乐成殿,淡淡道:“这乐成殿住久了,其实我也有点舍不得。淑妃,其实我该谢谢你,你给了我大半年清净的时光。”
她闻言,目光猛然变得锐利起来,利剑般刺入我的肌肤。她说:“既然你喜欢,不妨多赘日。”
我嗤笑一声,她越加欺人,笑得恶狠狠:“皇后,我弟弟在你家中又如何,你现在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难道还能杀了他?再说你哥哥周晔与你不和,他未必会为了你,得罪我和高阳侯府。”
我见她垂死挣扎,不觉轻快一笑,摇头叹息道:“原来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淑妃,我将这宫绦示于你,并非是要威胁你,而是要让你看清在宫中谁是敌谁是友。家父既然肯暗中收留你们家一条血脉,我在宫中便不会伤害你。而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
她原本犀利的目光猛地收起,面色逐渐变得颓败,身子也更加疲软。整个人像是墙角开败了的花,不敌寒风的侵蚀软弱下去。
我慢慢逼近她,伸手狠狠握住了她冷冰冰的手腕,逼她看我,道:“你身为郭氏儿女,谄媚孙萧是为不忠,不顾你父亲的阻拦执意觊觎后位是为不孝,我并未害你而你却对我痛下毒手是为不仁,忘记杀兄之仇,更是不义。纵然我也并非十全十美,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当上了皇后就真的能坐稳便吗?”
她猛然发力要挣开我的牵制,我反而握的更用力。她一向养尊处优,而我这段时间事事亲力亲为,自然比她有力气,不容她挣开逃避分毫。直到白皙的手腕被我勒出条条红痕,她终于不再白费力气,呜咽着小声哭着,对我抽噎着说到:“我并没有忘,你莫要小瞧我。我入宫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要替我兄长报仇,为我爹出一口恶气!”
我扬眉松松一笑,放开了她的手腕,掩着口鼻悠悠道:“瞧不出来,你竟然还有这份心胸。”
她冷笑地盯着我,道:“你以为我是你么,整日悠闲自在,只想着怎么固宠,怎么讨皇上欢心?周暄,我和你不一样,我肩上背着我哥哥的性命,也担着我爹爹的仇恨。我日日夜夜所思所想,都是如何除掉那个老女人,如何让她尝尝至亲离世的痛苦。我怎么能放过她,放过孙家!”
说起性命和仇恨,我也有片刻的恍惚。她的话那么凄厉,如同鬼嚎,勾起了我刻意隐藏多年的怒火。我几乎想告诉她,其实我也不会放过太后。这么些年,太后的病情反反复复一直未好,一半的缘故是心病难医,另一半的缘故是她的药材。
世人都以为皇宫中的东西都是最好的,可不是这样,皇宫中的假药材自然也是当世一流。五年了,送入太后宫中的药全部是用假药材熬的,凭她喝再多,也没什么用处。
想到这里,我不觉笑得阴冷。连太后自己都觉得我孝顺,觉得我不计前嫌。可是她害死了我母亲,又让我父亲受到奇耻大辱,我怎么可能饶过她。这样半死不活的拖着她的病,让她受点折磨已经是仁慈,但凡有机会,必要她生不如死。
而郭伯媛在我面前的脸越发狰狞,她的声音如同从地府中发出来的,自带三分寒意。她说:“我爹为人懦弱,亲生的儿子被害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甚至更加畏惧皇权退避三舍。选秀那会儿我爹爹买通了礼部的人,让他们一早把我除名,生怕我被养去。但是我自有我的办法,我想做的事,至今还没有做不成的。”
我听闻此节,不由幽幽一叹:“高阳侯只是想保护你,他不想你趟这趟浑水。”
“我知道,”她轻蔑一笑,然后神色变得十分凄苦,甚至带了几分的怨毒,“但是我不想趟也已经趟了,那碗害死哥哥的□□,是我亲手端给他的。喝了那碗药,他就再没醒过来。”
我心口阵阵发麻,她的杀兄之仇尚且如此深沉,太后害死的,却是我的亲生母亲。
然而,这也不是她害我的理由,我又握住了她的手腕,厉声问道:“你既然有这样大事没有做成,为何处心积虑陷害我,我本碍不着你。”
她这次猛地存了力气甩开我的手,我被她巨大的力气挣开,指尖撞到一侧侧翻的椅子腿。迟钝的痛意阵阵传来,我咬着牙,一字一句问她:“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入宫四年,我可曾害过你吗?”
“就算没害过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眼中闪着不逊于对太后仇恨的怒火,举止已经有了一些疯狂,一边伸手想要掐住我的脖子,一边道,“你为何要独占皇上的宠爱,你凭什么?周暄你已经二十三岁,身体和容貌都不再年轻,为什么皇上还是那么喜欢你?我年轻貌美,为什么皇上不爱我?”
我拼命挥开她的手向后躲去,她却更如鬼魅一样痴缠上来,问我:“为什么?为什么啊?我明明哪里都比你强,只因为我来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