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在医院大门口停下,他拉开车门,轻轻偏偏头,语调不容抗辩:“下来。”
她推开另一侧的车门自己爬下来,仰头捂住鼻子往里走。
“这边!”他很是不耐烦,扯住她的一只胳膊往里拉,两个人脚步不一致,险些再一次被拉倒在地,她无比烦躁,奋力挣扎却让他紧箍咒似的铁钳手越抓越紧。
这男人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她可以理解,本来就是个没感情的人,现在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撇开男女不谈,她至少是个病人。
“你这女人,真麻烦!”他直接把她打横一扛就往前跑。
整个世界颠倒,她只看到地板上的方块儿急速向前飞过,自己的血滴下来,全洒在他衣服上。
被扔在急诊室床上,他声音粗重:“看看她的鼻子。”
“你怎么不帮她指压?”戴口罩的大夫头也不抬,低头处理伤口,一边和靠在门边抽烟的梁子彦闲聊,“抽烟出去!这里是禁烟区!你们这些老烟民,别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
外面再没了声音。
“小姐,你是怎么受伤的?”大夫撑开她的鼻孔查看伤口,轻声问。
“被排球打中了。”她只觉得头晕眼花,连眼睛也开始刺痛起来。
“我帮你止血,只是毛细血管破了,问题不大,不过最好还是去照个片子,我要确定你骨头没事。”这大夫个儿不高,整个人像是个架子,白大褂穿在身上,全看不出里面有人,和白大褂一样白皙的,还有皮肤,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一副金丝眼镜,光是眉眼露在外面,也难掩儒雅风范,他耐心地在键盘上敲击着,打出一张单据,“待会儿拿这个先去照片,取了片子回来给我看。现在你躺好,护士回来帮你处理伤口的。”
她点头,再横的人在医生面前,也必须服服帖帖,一个手很软的胖护士走进来,轻手轻脚地替她收拾伤口,柔声笑问:“你是梁先生的朋友?”
“算不上。”她抓紧床单,处理伤口比刚受伤的时候更疼,不过她不是普通女人,她是从炼狱中重生的沐夕!无论如何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
隐隐听到刚刚的那个大夫和梁子彦站在门口说话,只听到大夫说:“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你成功地证明了她是的确是个美女,没有整过容,这年头这种纯天然的女人不多了,恭喜你,第二个好消息是她一辈子都会记得你。坏消息是,她大概一辈子也不可能原谅你了。”
这是距离他们野营地最近的医院,很偏僻,并没有多少病人,两个人说着便在外面说笑,接下来的话就听得不太清楚了,她被弄得头晕眼花,法律上总是喜欢用最直接的数据来鉴定伤情,譬如要缝多少针,伤口达到多少厘米才能确定,现在这样的情况,连轻微伤都算不上!
“梁先生是很有经验的,他是不是没帮你做指压止血?”护士柔柔地问着,用棉球轻轻滑过她的脸。
“护士小姐,和梁先生有关的所有事都不要再说了,我希望我一辈子不必再见到那位先生。”她赌气坐起来,自己在洗手池洗脸,止住了鼻血,却是止不住疼,她拿了单子自己去了ct室内,从里面出来,满脸焦灼的杨达远已经站在门口,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们家医院的救护车,崭新的奔驰大救护车停在大门口,一旁便是这里陈旧的小救护车,引来围观。
问过她的伤,环顾四周,他问道:“子彦?不是让他先送你来医院的吗?怎么你自己在这里?”
她已经心力交瘁,轻轻地摆摆手,走出医院,先前照片子的大夫说没伤到骨头,没有大碍,现在她就等着杨达远说完话把小花的事情交代一下。
“太不像话了!这个家伙!”杨达远掏出手机,厉声质问起来,两个人不知道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过了几分钟之后才转头回来,低声说,“你别生气,子彦他去工作了,他那个工作有点儿特殊,必须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其实他已经知道错了,刚刚还打电话过来说让我替他向你说声对不起呢!来来来,我替他赔礼道歉,他真不是故意的,那人就那样,什么事都爱认真!玩儿个排球也弄得像要进国家队似的。”
“我不会报警,这么点小伤,够不上伤人罪,白白浪费我自己的时间。”她向上翻了个白眼。
“我说!”吴书纯喘着粗气跑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包,靠在杨达远身后的墙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挪揄道,“大医院就是大医院!请个司机把救护车当穿梭机开。”
说完,便仰着头到处看。
杨达远忙起身接过包,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书纯,我太着急,都忘了拿包,还让你追了那么远的路特地给我送过来。”
她哑然失笑,这个呆子,全不懂女人的心,吴书纯怎么会觉得烦呢?应该是高兴才对,梁子彦送她到医院里来了,想见他直接追过来是最好的办法,有了这个包,一切水到渠成,连理由都不必找。
果然,吴书纯简单寒暄几句之后,心急去了急救室,碰到刚刚帮忙止血的大夫,两人便立刻热络地聊起天来。
杨达远解释道:“宁浩是子彦从小一起长大的,和我们常在一起骑车。改天有空,我带你一起去!”
她长叹了一声:“能不能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梁子彦、子彦。”
“怎么了?你还在气他误伤你?还是气他说你不是好女人?”杨达远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宽厚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