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红同学被柳五儿忽悠了一阵,不由得怔怔发痴。两人在一处发呆发了良久,柳五儿还待再劝,坠儿却过来寻柳五儿,说是林姑娘过来了,想见见五儿。
柳五儿应了,从房里出门。而坠儿则留在房里,与小红唧唧喳喳地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到了前厅,柳五儿先是探头往里看了看,果然见宝玉与一名身形单弱的少女对坐在厅中,正在对弈。柳五儿尚未进去,冷不丁一个穿着秋香色竹叶纹交领比甲的大丫鬟在她面前一晃,随即抓了柳五儿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说:“这是五儿姑娘吧!”
这丫鬟头垂双鬟,发辫上系着绿头绳儿,娃娃脸,一笑起来便眉眼细细,十分可爱。柳五儿却不曾见过,想来不是这怡红院里的人。
这时候袭人迎了出来,笑着道:“紫鹃,你这么着急见五儿,莫不是要替你们姑娘将她讨了去潇湘馆?”原来这便是林黛玉身边的首席大丫鬟,紫鹃。
柳五儿听了十分腹诽,要是去了潇湘馆,估计就如了你袭人的意了吧!
紫鹃却笑着看着柳五儿说:“这位妹妹生得真是俊,跟晴雯简直一个模子里套出来似的。我要能替我们姑娘做主,那是一定得讨她来的呀,你们院子里,有晴雯一个人磨牙就够了,这位妹妹还是我讨了去吧!”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紫鹃话音刚落,晴雯已经从她背后跳了出来,双手叉着那一束纤腰,说:“紫鹃你个小蹄子,又在编排我呢!”说着就去扭紫鹃的嘴,一边还不忘了吩咐柳五儿,“五儿,宝二爷吩咐你不拘什么茶,一定捡最好的给林姑娘沏上。”
柳五儿应了一声,自去茶炉子那边要水沏茶。待沏好了一盏上好的太平猴魁,柳五儿用大漆捧盒托了一对绿松石地粉彩缠枝莲纹的茶盅,将茶奉了上去。
坐在宝玉对面的少女抬起头,朝柳五儿微微抿嘴一笑,说:“你就是柳五儿?”声音清脆,十分动人。
那少女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妆花褙子,底下系着月白的百褶裙,头上梳了一个飞燕髻,簪着一朵浅粉色的山茶,山茶旁边,有一枚指头大小的明珠,嵌在她发上所佩的银簪上,飞燕髻旁边的一溜儿碎发,都由一枝别致的压发银坠脚扁簪松松地压着。此时她那一对剪水双瞳正盈盈地望着柳五儿,难免透着几分好奇。
“见过林姑娘!”柳五儿赶紧见礼,心想额滴个神呐,这是林妹妹真人呢!
眼前的林黛玉,身材有些单弱,面色也太过苍白,可是容貌五官极美,而且眉宇之间透着一股舒朗之气,见柳五儿也望着她,便朝柳五儿冲淡一笑,道:“谢谢你烹的茶!”说着又转回过脸去,垂首望着棋盘。柳五儿见她纤指轻轻提着一枚白玉棋子,那指尖的肤色,几乎与棋子无甚差别。
一见之下,柳五儿对这红楼世界里的正牌女主林黛玉十分心折。以前她那些闺蜜们,喜欢黛玉的自然喜欢得要死,不喜的则动不动批评黛玉“小心眼、总哭哭啼啼的”。可是柳五儿却觉得,那些批评分子大多误读了红楼——眼前的林妹妹,眉间舒朗,嘴角边噙着微笑,手下则毫不犹豫地落子……柳五儿突然觉得,唯有以《世说新语》之中的“林下风气”四个字,才能形容林妹妹的风姿气度。
要知道,黛玉可是林如海这位出自书香门第的前任探花老爷当做男孩儿养在膝下的,又自幼饱读诗书,那气度自然不能与常人同日而语。至于批评者嫌黛玉总是哭这回事儿么,柳五儿自有她的解释——林妹妹可是下凡“还泪”的,有这偿泪一说在此,林妹妹不哭,那谁哭?
再说了,林黛玉身世孤苦,双亲俱已不在,孤零零一个寄居在亲戚家,悲秋伤春,也是人之常情。再说好不容易有个木石前盟吧,又非得冒出个“金玉良缘”来,林黛玉几番迎风洒泪,多半都是为了宝玉,试问恋爱中的女孩儿,又有那个不是多愁善感、忽喜忽愁的?
林黛玉似乎能觉出柳五儿一双妙目,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便又抬起头冲柳五儿笑了笑,透着十分善意。紫鹃在旁看着,将柳五儿拉了下去,说:“你们宝二爷已经在我们姑娘面前将你夸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所以我们姑娘对你的本事很是心折,吩咐我们一定要跟你好生一处玩耍,将来时时将你骗来我们那里,好烹茶给我们喝!”
柳五儿很喜欢紫鹃的快人快语,一口应下,“好啊!”想了想又说,“我刚进园子不久,各处的路径还不大认得,回头还请紫鹃姐姐带我认认路径。”
两人正说到这里,突然怡红院大门外头匆匆过来一个婆子,进来寻了袭人等人,说:“好教袭人姑娘得知,这院子外头近日请了花儿匠过来栽花种树,请了廊下的芸二爷过来看着。虽说是本家爷儿们,可也毕竟有些外头进来的匠人。所以请大家避一避嫌,少往那个方向过去就是。”
袭人笑着点头应了,又说:“妈妈走了这么些路,一定口渴了吧,先莫要忙着去别处,先过来喝几口茶。”在这大观园里,袭人的人缘好,也是有她的道理的,至少在明面儿上,袭人处处结着善缘,当然也有不少人买她的账,可谓好评如潮。
柳五儿不在意,与紫鹃闲聊两句便回屋着些什么。柳五儿为怕打扰她们说话,不曾进去,只在外头候着,却只听坠儿与小红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话语之间好似提到什么“帕子”,“被捡了去”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