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萧离略显狼狈地从藏内破门而出后,一眼就看见许千澜和叶初雨俱是满身鲜血坐在地上。 他脸色瞬变,立刻上前将二人一左一右扶了起来。
“幸好你动作不慢。”许千澜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笑意,“若是再等一会儿,只怕我要带着她去找陛下投案了。”
萧离看了一眼双目紧闭毫无意识的叶初雨:“颜歌离开了?”
许千澜艰难点头:“……趁现在陛下还没搜到这里,我们赶紧回神宫颜歌的魂魄已离体,初雨现在撑不了多久的。”
“你从哪里过来的?”萧离一边走一边问许千澜,“墨羽已经回千机门了吗?你查到长生方的内容了吗?”
萧离第一次深切地感觉到,北苍皇室离了许千澜和墨羽这两个千机门弟子是多么寸步难行。自己和叶初雨也同样离不开他。
若是许千澜能早些回来,或许叶初雨就不会浑浑噩噩了这么久,或许她也不会为子嗣的问题而困扰多时满腹心事。
甚至……就不会发生太后和宁淑妃双双离奇死亡的惨案了。
许千澜眼带深意地看向萧离。
这个自小失恃的皇子,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是他一早就暗中认定的北苍下一任继承人。
向来眼高于顶成竹在握的萧离,只有在遇上和叶初雨有关的事情时才会这般方寸大乱,才会如此强烈地表现出对他、对千机门、甚至对那些飘渺无际的神术巫术的盲目信赖。
早知他重情重性,却不知自己这个半路收来的便宜徒儿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让萧离为她痴狂至斯。 许千澜忍不住再一次在心底问自己:对萧离,对北苍未来的帝王而言,叶初雨的存在到底是好是坏?
这个问题太过深奥,或许只有师尊和门中长老才能想出答案吧……
一时心中思虑过盛,竟加速了伤口流血的速度,许千澜不受控制地脚下一软,险些栽到地上。
萧离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这两个人小腹上都有深深伤口,再歇恐怕血都要被放干了。
想到这里,萧离又对许千澜生了几分埋怨:明知道这具身体是初雨的,怎么还能下这么重的手?
而他此刻却突然灵光一闪,一个绝妙的法子像是角落里蒙尘的珍宝,此刻突然清理一新地跳了出来。
“不能再往前走了。”萧离毫不犹豫做了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让暗卫去把东宫的步辇弄过来。”
他刚才绝对是关心则乱从颜歌的藏到千机门的神宫,几乎要横跨整座皇城的。他是疯了才会想要带着这两个重伤员走过去!
许千澜显然也才想到这一点,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笑,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他一手扶着树干,慢慢调理着气息,才分出精力来解答好奇宝宝萧离的十万个为什么:“师妹已经被师尊罚去后山闭关自省了,我也查阅到了不少关于长生方的记载。刚刚我一进了皇城,就感觉到你们对峙的那个角落里有一丝极为妖异的气息流动,与颜歌的气息似曾相识。”
许千澜似是而非地含糊过了这一段搜寻锁定的过程,不过萧离似乎并没注意到这一点。
“待我赶到那里时却不见你们任何一人的踪影,还是宸妃言简意赅告诉我颜歌占了初雨的身子,还指了你们离开的方向。”
许千澜对皇城的熟稔也绝不下于颜歌,宸妃刚一指方向,他就立刻知道了颜歌的目的地。
那个方向上,也只有颜歌昔日的藏才是她感兴趣的。
思及此处,许千澜突然想起颜歌离开前朝自己怀里那大有深意的一瞥。
他指挥萧离:“颜歌离开前似乎在初雨身上藏了什么东西,你把它找出来。”
“是那个木匣,颜歌从藏的一个机关暗层里取出来的。”萧离总算将这个小木匣拿到了手,想了想,先递给了许千澜,“或许是什么对她很重要的东西,你先检查一下,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许千澜打开木匣,映入眼帘的是一本纸张泛黄发脆的手札,封面上的字迹熟悉得令他心惊。
“今日行至南湖河畔,在船上露宿。以天为幕,船板为席。耳边传来苇丛深处随风摆动的声音,像是寂静夜色里的呢喃,枕着此声入睡,但望有你入梦。”
“江南景色甚美,一山一水俱是婉约秀丽。更有水乡女子,执伞踏在石板路上,吴侬软语,肌肤胜雪,风光无限。不知若是你用同样语调唤我一声‘郎君’,又会是怎样一番情调?”
“行至京郊三百里驿站,谢绝驿吏好意,连夜换马回奔。即便不能赶上你十七岁生辰,也想摘一朵最娇妍的芙蓉花送到你手上。”
“我的公主殿下,但望你一生无忧,百岁安康。”
玉色手指微颤,动作极快地翻过一张张装订用心的泛黄信笺,仿佛翻过了三百年的时光,带着天南地北的山光水色,潮湿地扑进许千澜的眼眶。
时光已经太过久远,久远到他自己也不记得,当时写下这些语句的自己,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若是真心,为何他刚刚会毫不犹豫地刺下那一刀?若是假意,又为何对着这满满一木匣的封存情意几乎湿了眼眶?
师尊说过,千机门人知天命,晓命理,行走世间,最怕逃不过一个情字。
而他,早已入戏太深。
颜歌千辛万苦进入藏,只为找这个装满他书信的木匣,而且居然还把它锁在了最隐秘不为人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