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宁府城外接庄镇廖家村,村长老廖端着个紫砂茶壶,躺在竹椅上享受。
接庄派出所的老王派人过来了:老廖!明天我老家王村的人过来闹丧,我们就不出警了!别打出人命来了!
接着副村长兼村民一组组长过来请示:老廖!章大力那小子说了不给钱不唱!
村长眯着眼:告诉大棚,从丧家账里走!
副村长:大棚是他家亲戚,咬死了只认明天的账!
村长大怒:混账!明天叫王村打烂他们家去,我们决不生手!
二组组长过来了:老廖!河边停了三艏船,想靠岸休息子问要多少钱!
村长一愣,咋子坑人呢?
二组组长:不是!是个南曲戏班子,运河闸口有人候着他们,班主不愿意,只好走叉路,没找到拉纤的。
村长立马起身:不收钱了,咱们管他们饭,让他们唱一夜!
二组组长撇嘴:别想了!李包子也不会答应的,他是护卫戏班子的,他说了不行,人家就回去。
村长毛摩头皮;算了!三块大洋,一艏一块一天!正好拿来,让那该死的章大力赶紧开场!
村长也要换身衣裳去看戏。
廖化又进来了。
廖化;大爷!丧家大棚做不了主,棺材我打好了!还上漆吗?听说王村来闹丧,要是刻花的话,咱们的木头没有干透,上了漆一是恐怕日后变型后易朽,二是可能干不了。
村长火冒三丈:刻个屁花!打老婆婆的混账,要不是看她娘家硬气,裹个席子也就算了。嗯,给她个寿字,赶紧胡乱刷两下,看着是个样子就行了。
廖化还不走:墓碑还没刻呢?得耽误一样!要么村长你再找人!
村长摸摸嘴巴:坑我已经叫人挖好了!墓碑先别刻了,明天一摔盆,就没她娘家啥事了,先整棺材!
廖化答应,出去干活。
村长穿戴整齐,先去丧家转了一圈,再去晒谷场戏台哪里。
章大力还在和副村长讨价还价,胡琴几个打着哈气,听使唤。胡琴几个倒不在乎钱,不过人家小方和章大力这是糊口的生意。村里几个过年过节唱小戏的也过来了,这个得村里管饭,村里没壮劳力的家庭负责一块做出来,到时候补给粮食。
大状师索大状也不管丧家的事,过来等着。
最初奇的事,大财主罗不中也跑来了,瞅热闹了。
好不容易,大家才把钱谈拢。
索大状给村长说了两句,又把廖化叫来了,棺材有刑山十去刷了,反正他也穿了身黑衣服,不怕漆上身。
刑山十怒气冲冲地去了。
于是,戏曲开始上演。
大善人沙千里前传正式上台。
为啥是个前传呢,因为主角还不是沙千里大善人,主角是沙千里的义父清官胡老爷子,就是胡琴胡膏的大伯!
配角是济宁府老捕头刑老爷子!
前半段实际上是公案戏改编的,就是所黄河水患,灾民遍地,胡老爷子放赈杀贪官的故事。
看戏的人山人海,除去丧家跪棚的跑不了,全村没去的就剩了刑山十,气哼哼地刷棺材。
李包子引着戏班上岸,听得村里锣鼓响。
一个英俊的年轻人下船,李包子笑;三爷!
三爷正是沙千里的三子沙唱,一路运河北上演出,到处无不轰动街巷。
沙唱知道戏曲有很大的地域性,每到一处都邀请本地名角站台,分出部分角色由当地演员出场,并针对本地戏曲调整,把本地一些名人名事编到戏里。入了戏的人很多人都活着,就算过世了,后人也在。
所以一演出,底下都激动不已,看看咱爹的名声都传到松江这样大码头了;当然也有麻烦,有时可能夸过头了,或张冠李戴了。底下就大打出手。
戏班子只好赶紧跑路,以防陷入地方纠纷之中。
在徐州这个大码头,终于惹出大麻烦了,老沙的家乡在这里,很多人都认识老沙,为挣戏份,显示地位,搞得没有一场能顺顺利利地演下来了的。
沙唱实话实说,不会在松江这么演的,大家都是明白人:松江你咋演,俺们管不着,在徐州,大侄子你不给脸面不行!演员们也叫苦不堪,倒是老沙派来护卫的一帮子笑得哈哈的,没见过戏里真人上台出演打斗的。
沙唱好不容易才离开徐州,家里飞马过来送信,叫他不要过黄河,那里离朝廷太近,有些内容会带了巨大麻烦。
沙唱也是累了,戏班商量一下,决定在运河最后的大码头济宁唱完,就停下。而后掉头去海州上船回松江。
听得响动,沙唱微微一笑:好!咱们看看本地乡下戏班的路子,进了济宁城,恐怕就看不着了。
李包子奉承:那是!多少人戏班的人等着您呢,连我也得哇早死!不过,乡下戏班水平粗疏,听上半刻钟您就得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