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玄汐郁着一口闷气,一路狂奔至梅县。伶立于村口,远远嗅到梅花香味,环视田野里薄薄铺就的最后一场雪,不由自主慢下了脚步。
村口的大榕树,漫山遍野的梅花,几头老黄牛在陇间慢腾腾地甩着尾巴,一条浅溪缓缓绕过村子。这情境,为何这般熟悉?
难道她真的是梅姑?而这里,就是她的故乡?
迎面走来一个慈眉善目的大婶,扶着一个白发老妪,手里挎着竹篮,竹篮里摆放着香烛。看起来,就像是要去某间庙里烧香似的。
在一般凡人眼里,冥玄汐固然冷艳至极,嚣狂冶艳的妆容和阴寒冰冷的气息却透出一股不属于凡间的诡异。
仿佛不经意间,大婶抬眸瞥了冥玄汐一眼,立即颤巍巍地扶着老妪加快脚步,只想快快摆脱。
然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几乎就在擦肩而过时,冥玄汐厉声将她们唤住:“站住!”
那位大婶乖乖站住,肩膀打着颤,牙齿也跟着打颤:“姑,姑娘,有,有何吩咐?”
“你认识我?”犀利的目光射向胆小怯懦的大婶。
“不,不认识。”大婶惊惧地抬眸,拼命摇着头,松驰的腮边赘肉也跟着摇晃。
“不认识你看我?”冥玄汐愠色布满清丽妖冶的小脸,美眸一瞪,大婶抖得更厉害了。
老妪闻言,不禁抬起因年迈而耷拉着的眼皮瞥了冥玄汐。
“啊!”
突然一声尖锐恐怖的叫声撕破梅县的上空,倒唬地冥玄汐一愣。/
“鬼!鬼啊,鬼,别找我,别找我——”
老妪一脸惊恐,挣脱那位大婶,一面尖叫一边向后退却。只是还没退出两步,就绊到了泥巴块,一屁/股坐在泥泞的山路。
“唉呦——”尖叫声终于被痛呼声取代,本来已经皱巴巴的老脸皱得更厉害了。
“娘,小心,你怎么了?”那位大婶连忙去扶老妪。
她的嘴里虽然这么问着,神情却同老妪一般惊惶。老妪的话她听懂了,不用追问老妪怎么回事,单看冥玄汐的气息和样子,心里早就信了。她的手脚同样发软,可为了老妪,胆怯的她又不得不强加镇定。
“你认识我?我究竟是谁?”冥玄汐的脸陡然逼近老妪,老妪又发出一声尖叫,连带着那位大婶也惊恐地叫出声,却紧紧攥着老妪,竭力要将她拽走。可微胖的老妪早已双/腿发软,沉重的身子如何一拖就走?
冥玄汐见两人只会尖叫,冷笑一声,将凄美清丽的小脸逼得更近些。
“你们以为我是鬼吗?”冥玄汐不笨,很快想到了套话的计策,“没错,我就是一缕冤魂,回来找人索命了,是你害了我?”
“不不不,不是我!”那老妪拼命摆手,“是李渭,是李大人害了你!可你已经平反冤案了呀,梅姑啊梅姑,是你自己要投江的,不关我们的事!我同你奶奶还是邻居兼好友,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别找我,别找我儿媳妇。”
“梅姑?”冥玄汐掀起菱唇苦笑,她真的是梅姑?
“我是梅姑,这人又是谁?”她抖落梅仕卿的画,盯着老妪追问。
“梅,梅仕卿啊,还,还能有谁?你真不记得他了?”老妪远远地睁着老花眼上下打量了半天,终于得出结论。
“梅仕卿和梅姑又是什么关系?”
“青梅竹马呀!”老妪似乎在冥玄汐越来越多的问话里找到了安全感,一只鬼,应该不致于问这么多吧?鬼哪能不记得前世发生过的事情?除非她喝了孟婆汤。
“梅姑,你是喝了孟婆汤,还是失忆?你是为了梅仕卿投江自尽,你忘了吗?”
老妪狐疑地盯着冥玄汐,刚才她偷瞄了一眼冥玄汐的脚,见脚是着地的,心里一块石头也渐渐着地。梅姑必定是失忆了,被江水一冲,把脑袋冲坏了,才不曾回来找亲人。
冥玄汐见她知无不言,也不愿再吓唬她,反而收敛凌厉森寒的目光,直起身子。她清晰地看见那老妪和大婶都轻轻吁出口气。
“起来吧。”她语气淡淡的,却依然蕴着一股威吓,“把梅仕卿与梅姑的事都告诉我,否则,你们就是烧再多的香也没用。我杀你们易如反掌,神仙要救也来不及了!”
果然,老妪和大婶面面相觑,点了点头。
三人就在路旁的大树下坐着,那老妪一五一十将前情往事都说了一遍。
冥玄汐呆若木鸡,好半天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整个身子都僵住似的,连羽睫都不闪一次。
是的,她太震撼了。老妪所述与左曜所言,不谋而合。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所画的南宫傲会那么像梅仕卿?为何自己所画的冥玄汐会那么像梅姑?
这一次,冥玄汐避无可避。真相赤/裸/裸地呈现在眼前,她该何去何从。
“梅姑啊,也是你运气,正好遇见了我,我才认得你。自从你投江之后,你爹娘,你奶奶都因为伤心过度,相继过世。梅仕卿家里更早就没人了。十几年前姬太后带人血洗梅家农庄,梅县死了许多人,我也去了外乡。也是刚回来几年。这梅县认识梅仕卿和你的已经不多了。你爹娘死了,长相早已模糊,更何况是你?只有我与你家是邻居,终日见着,印象特别深刻,这才会记着。姑娘,你是不是失忆了?唉,你如果早点回来就好了,也许你爹娘就还会活着。”
那老妪还在絮絮叼叼,但听在冥玄汐的耳里,已经变得如呓语一般。
事实摆在眼前,她的前世就是梅姑,左曜曾经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