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停停,且战且走,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天,这五天里,杨刚、杜欢退了连百里也不到!
闯军如附骨之蛆一样,紧紧咬在后面,李横步步紧逼,不给一丝喘息之机,再加上天寒地冻,缺少辎重补给,到得第六天上,杜欢手下数百人终于走不动了。/
杜欢手下都是卫所兵,在西安府驻着,就算乱世战火不断,也没吃多少幸苦,如今又累又饿又冷,这些卫所兵方略略晓得了自己与孙传庭手下营兵的差距。
不过更多的时候,累得像狗一样的士兵们头脑里只是一片空白,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再也动弹不得,就算身后闯军赶上来,挥起寒渗渗的刀枪,这些士兵也只是呆木着脸,连求饶也没一句。
手下部伍行将崩溃,杜欢急得不得了,却又无法可想,这一切看在杨刚眼里,杨刚也是暗暗叹一口气,便低声吩咐弟兄们,准备跑路。
不能怪我见死不救,我手中吃穿也不多,自然要先顾自家………乱世中想要捞一票,总要有付出点什么的觉悟吧?只能怪你们自己命不好,准备不周详了……………
到了这个地步,断后的主力就全是杨刚手下弟兄了,李横看见便宜,很是努力攻杀了一番,不过牛敢、黄亮等人经历过太多风雨,可不是糜烂的卫所兵能比,只要有吃有喝有力气,军心不乱,就能上阵厮杀。
一番交手,李横悻悻缩了回去,依旧紧紧逼迫,静待时机,一路过来,轻轻松松斩杀了不少掉队敌兵,李横有耐心等待下去。
跋涉在积雪覆盖的山道上,身后是如狼似虎的敌人,不时可见坐倒路边,奄奄待毙的士兵,虽然那些士兵不属于武毅营,与自家无关,可杨刚一颗心还是渐渐烦躁起来。
怎么还不见接应兵马?颜越那老家伙在做什么?他………真得会来接应么!?
眉头一跳,杨刚突然生出一个不好的揣测,瞳孔一缩,一股凉意猛地从心底生出来。
友军狼狈不堪,自己身处颓势,心神不可能像平日一般镇定,更何况那揣测并非不可能,由不得杨刚不惊疑心慌。
我把武毅营暂时交给颜越,是对是错?要是那老头子心怀不轨呢?要是他想夺了军权,占了商南呢?要是他希望我战死在秦岭深处呢?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没一个有确切答案,可越是这样,杨刚心中越是不稳,一时间竟然忘了身后追兵,只努力思索起颜越包藏祸心的可能性来。
古人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按理来说,颜越偌大年纪,身边只有一个孙女在侧,又是个文人,夺占军权什么的实在不大可能,不靠谱得很,可是猜疑之心人人都有,就算至亲骨肉,热恋情侣,也难保有彼此疑惑猜测的时候,从古到今,又有几个人真得心胸宽广如海,能做到用人不疑了!?
只要有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时机何时,就会成长为一株森森怪藤,杨刚此时就是如此,接连败退五天,虽然手下兄弟没受什么损失,死伤的多是杜欢手下,可几天下来,依旧在心里淤积了不少郁郁之气,而这郁郁之气便是引发杨刚猜疑的肥沃土壤。
就在此时,刚刚轮替下来休息的黄亮走过来。
“大人,俺们可该走了罢?杜欢手下已经靠不住了,就算俺们竭力,他们也撑不住了,不如俺们先走,还能用他们拖延一下闯贼!”
周围都是武毅营士卒,斥候头子说话毫无顾忌,话语里也满是冷漠无情,不过这正常之极,五十多个武毅营丘八人人都是这么想,可没有谁会把杜欢手下放在心上!
杨刚也不关心杜欢部伍,可是有着后世灵魂的杨刚做不到漠视生命,或许曾经的杨刚能够视人命如草芥,但现在的杨刚却无法让自己心安理得的跑路,不去理会注定发生的屠戮。
只是惊疑不停盘绕在杨刚心头,杨刚满心满念都放在了对一个老头子的猜疑上,犹豫一会,对弱者的同情被心头的魔念压倒,杨刚终于做出了决断。
反正杜欢手下百十来个人已经死伤过半,剩下的人也断断走不到商南!
给自己一个理由,杨刚便悄悄下令,只等有个合适机会,就立即撤走,至于其他人,除了杜欢,谁也不管!
崎岖山路上机会多得很,退过一个山坳,牛敢几个最孔武的精锐挡在隘口,山背面,武毅营兵士纷纷上马,一声唿哨,几骑已经撒开四蹄,向南驰去。
所余不多的数十个士兵漠漠地看着杨刚等人上马,就算自家主将也上马离,依旧没人抱怨,没人哭喊……………到了这个时候,任何言辞、任何举动都毫无意义!
虽然路有积雪,无法快速奔驰,可一旦上了马,终究快了数倍,等牛敢几个断后的突然返身就跑,紧跟着大队飞速遁去,山路上就只剩下数十个被遗弃的步卒。
一炷香功夫也不到,突然发生的变故就被察觉了,大股闯军转过山坳,涌了出来,片刻后,如同见了血的狼群一般,数十个步卒就被吞没,而让人心悸的是,其间除了刀枪入肉的声音,竟然没一丝哀叫求饶之声!
杀得好!统统都是该杀的混账!怎么就走了杜欢!还有那个杨刚!他奶奶的,这几天幸苦可不能白吃!
冷冷地看着一群兴高采烈的手下,直到士兵们纷纷低下头,没了笑脸,李横才重重哼了一声,看也不看几十具还流着鲜血的尸体,李横马鞭一挥,带着麾下骑兵径直追了上去。
已经斩杀了大半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