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司隶州最北端,陇西临洮县城内,一座巨大豪宅中,一位不怒自威的锦衣老人,接过管家李韬呈上的书信,徐徐展开,不动声色地读了一遍,随即将密信倒扣在桌上,头也不抬地挥手示意了一下:
“既然画师今日总算画了出来,就拿进来吧,展开吾且瞧瞧。”
“喏,”李韬答应一声,急忙闪身而出,很快领着数名家丁,手持长杆,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将一副巨画挂在了墙上。
锦衣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陇西李氏当前家主李玄。
看了一遍,李玄面无表情端起茶碗,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
又看一遍,随即拿起桌上一物,端详着,啪地一下打出一团火苗。
再看一遍,他终于眉毛一挑,目光炯炯道:
“许邵许子将那里,今日可曾歇息过来了?”
“回家主,”李韬赶紧低头应道:
“昨日午时三公子便亲自出城将人接到了,一夜将息,如今精神矍铄,今早甚至自己跑出城中转了转。”
李玄沉吟了一下,突然轻拍了一下桌子,侧目看了一眼端坐一旁,一直都像一个影子般不哼不哈的师爷司马玹。见他微微点头,于是起身道:
“请子将先生过来吧,就说吾今早刚刚返回,现在亲自在门外迎候。”
很快,一个青衣飘飘的俊朗文士,脸上带着一股隐隐的孤傲,闪身从三进的院门走了进来。
看到迎候在书房之外的李玄,他马上停了下来,注目看了看,随即一言不发地袖手而立,只是微微侧身扫了一眼陪同而来的李氏三公子李绛。
“父亲大人,世称许郭之一的汝南许邵公到了。”
李绛暗骂一声,脸上却没有半点不快,拱手示意道:
“子将先生,此乃我陇西李氏当今家主李玄公。听闻先生驾临,李公今早便即从外地匆匆赶回。”
许邵点点头,似乎很是讨厌这些繁文缛节,长身一揖,开口便张望道:
“见过李公,不知贵府要我所观之人,现在何处?”
这就是名闻天下的名士风范么?
李玄见状,极其隐蔽地皱了皱眉头,当下也不再多做虚礼,微微歉意道:
“抱歉得紧徐先生,因为种种原因,目前他还在赶来的路上。不过先生放心,最迟他今晚必到,明早先生即可放眼一观。”
许邵一怔,马上面色不愉拱手道:
“即如此,在下回去静候召唤。”
李绛赶紧趋前一步,满脸堆笑地拦道:
“子将先生请留步,人未到但画到了。绛素闻先生不见其人但见其画像,也能一样观人于毫厘不差,天下绝技唯先生能使耳。今日适逢其会,何不让我们有幸一睹风采乎?”
许邵顿时迟疑了一下,李绛赶紧趁热打铁道:
“除了画像之外,鄙府另有一件世所罕有之物,也要请先生一观。”
哦,许邵终于转过身,嘴唇动了动:“那就权且一观。”
来到书房,远远看到画像之人,许邵便是脚步一紧,明显加快了步伐,竟然反客为主地第一个进了书房。
不过这一次,他的失礼之举,却让在场的人都高兴地暗暗对视了一眼。
待李玄跨进门,许邵马上头也不回地问道:
“敢问李公,此子是何名号,何方人士,此画像可是他最新临摹?”
李玄沉吟半晌,随即捻须道:
“此子姓刘名域,表字云上。自称是徐州琅琊国诸县人,画像上的年龄就是他现在的年龄。”
许邵听完,忽然陷入长久的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没头没脑地一拱手道:
“李公,近些时你可听过这样几句诗赋——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李玄一愣,摇摇头,随即看向自家的儿子和师爷,见他们纷纷摇头,刚要说话,许邵却毕恭毕敬地深深一揖,突然出人意料道:
“李公,此次在下分文不取。另外,这个云上不管何时来,都请马上通知于我。”
这什么情况?
许邵一走,面面相觑中,司马玹忽然目光一闪,盯着李玄蓦然来了一句:
“明公,怕是我们此前的谋划多有不妥,必须要改了!”
李玄也是连连点头,疾声道:“如何改,伯明,可是已有主意?”
司马玹也不多言,当即直言不讳道:
“时间上来不及了,明公。为今之计,唯有弄假成真。不过明公勿忧,吾有一策,可保万无一失。真是真了,但大公子府上最年长的小姐,也才年过十三,若要出阁,少说尚需两年时日。两年时间,明公,此子是龙是虫,足足够也!”
李玄目光闪动,负手踱步,蓦然颔首道:
“好,好。绛儿,你速去调派快马信使,告诉徐州李氏,叫他们原路返回不要来了,前事一笔勾销。李韬,你速去大公子府上,将李憕和大小姐一并请来。等一等,你就不要回来了,速去官道上迎一迎凉州李氏。”
“喏——”
两人一走,李玄马上一脸笑道:
“伯明,许邵所念诗赋,现在吾都意犹在耳,且越回味越教人赞叹不绝。若真是此子所做,老夫索性就将微儿送与他又何妨!”
司马玹也是一笑道:
“那就恭喜明公了,在下听此诗赋应该还有下阕,明公再闻之,岂不是喜上加喜哉。”
主仆有说有笑着,不一会儿,嫡长子李憕便带着自己的嫡长女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