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可怕苏丹王。哪怕我漏出半句支持穆罕默德·阿里的话,他就会赐我一根绳子,让我的秘书来绞死我的。”
“您倒挺明白!”德布雷说。
“是的,但这并不影响我的基督山伯爵的存在。”
“那当然!每一个人都是存在的,那才是漂亮的奇迹。”
“每一个人都存在,那是可能的,但不是每一个人都在相同条件下存在,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黑奴,华丽的游艇,精美的武器,阿拉伯马和希腊情妇的。”
“您见过他那希腊情妇吗?”
“我见到过她本人,也听到过她的声音。我是在戏院里看到了她本人的,有一天早晨我和伯爵一同吃早饭的时候听到了她的声音。”
“那么说您那位奇人也吃东西的啰?”
“是的,但吃得少极了,简直不能称为吃。”
“他必定是一个僵尸。”
“随你们去笑吧,那倒是g伯爵夫人的意见,如各位所知,她是认识鲁思文勋爵的。”
“啊,妙极了!”波尚说道,“对于一个和报纸没有关系的人来说,这就是《立宪报》上那篇关于那位大名鼎鼎的海蛇的肖像。”
“他有凶神恶煞般的眼睛,随意胀缩的瞳仁,”德布雷说,“面角突出,额头饱满,脸色苍白,乌黑的胡须,又白又尖的牙齿,礼貌得无可挑剔。”
“正是这样,吕西安,”莫尔塞夫答道,“您形容得一点不差。是的,敏感而极有礼貌。这个人常常使我发抖!有一天,我们去看杀人,我觉得好像要昏过去了,但听他冷酷平静地描写各种酷刑,那简直比亲眼看到刽子手和犯人更可怕。”
“他有没有引您到斗兽场的废墟中去吸您的血?”波尚问。
“或是,把您救出来以后,他有没有要您在一张火红色的羊皮纸上签字,叫您把您的灵魂卖给他,像以扫据《圣经·创世纪》记载,以扫与雅各是孪生兄弟,雅各用欺骗的方法买得以扫的长子名分。出卖他的长子继承权一样?”
“笑吧,你们尽管嘲笑吧,诸位!”莫尔塞夫有点动气了。
“我看你们这些巴黎人,你们这些在林荫大道和布洛涅树林里游手好闲的家伙们,再想想那个人,我好像觉得我们不是属于同一个种族似的。”
“敝人不胜荣幸之至。”波尚答道。
“同时,”夏多·雷诺又说,“您那位基督山伯爵真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只是他和意大利强盗有点交情。”
“意大利根本没有强盗!”德布雷说。
“世界上根本没有僵尸!”波尚答道。
“世界上根本没有基督山伯爵!”德布雷又说,“敲十点半啦,阿尔贝!”
“承认这是您梦中的事情吧,让我们坐下来吃早餐吧。”波尚又说道。但钟声未绝,格尔曼就来通报说:
“基督山伯爵大人到!”
在场所有的听众都情不自禁地悸动了一下,这说明莫尔塞夫的叙述早先已经使他们的思想都有点紧张了。阿尔贝本人也不由得感到突然。
他们刚才并未听见街上的马车声,也没听见前厅有人走动,门是悄然无声地自动开启的。
伯爵出现在门口,他的穿着极为简单,可是哪怕最挑剔的花花公子也休想对他的衣着说三道四。他的穿戴品位很高,上装、帽子和衬衣,一切都出自最高雅的服装设计师之手。
他看上去刚满三十五岁,而使众人出乎意料的,就是他与刚才德布雷对他描绘的肖像极为相似。伯爵面带微笑走到客厅中央,然后径直向阿尔贝走去,后者也向他迎去,热情地向他伸出手。
“‘准时是国王的礼节’,我想我们某个君主是说过这样的话的。”基督山伯爵说道,“不过对旅客来说,本意再好,也难以次次兑现。所以说,子爵先生,我希望您看在我的初衷的分上,原谅我比约定时间迟到了两三秒钟。五百里路的行程总会遇到一些麻烦,尤其在法国,政府似乎是禁止鞭打驿站马车夫的。”
“伯爵先生,”阿尔贝答道,“我正向我的几位朋友宣布了您光临的消息,我请了他们来,以实践我对您许下的诺言,现在请允许我向您介绍一下。这几位是:
“夏多·雷诺伯爵先生,出身名门,是十二贵族指法国古代的贵族。的后代,他的远祖曾出席过圆桌会议;吕西安·德布雷先生,内政部长的私人秘书;波尚先生,报社的编辑,法国政府害怕的人物,他虽然大名鼎鼎,但您在意大利却不曾听说过,因为他的报纸在那儿是禁止的;马克西米利安·莫雷尔先生,驻北非的骑兵上尉。”
伯爵一一向他们点头致意,态度很客气,但同时又带有英国人那种冷淡和拘泥虚礼的气质,当听到最后这个名字,他不禁向前跨了一步,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淡淡的红晕。
“您穿的是法国新征服者的制服,先生,”他说,“这是一套漂亮的制服。”
谁都搞不清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伯爵的声音颤动得这样厉害,是什么原因使得他那对平静清澈的眼睛突然炯炯有神,此时他已无意掩饰自己的感情了。
“您没见过我们这位非洲客人吧,伯爵先生?”阿尔贝问道。
“从没见过。”伯爵回答说,这时他已完全克制住了自己。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