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天空乌云堆积,四月初的天空,本该透着薄曦之色,此刻却一片阴暗。
人们披衣而起,站在廊下,抱着胸,搓着手,互相谈论着。
“好冷!今天天气不好,看来老天爷也知道落大小姐要被处斩了。”
“看这样子要下雪哩!下雪天被处死可是不吉利哦!”
“真没想到,落大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
正在他们说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几道身影自他们面前的街道走过。
最前头一黑衣女子提着八角宫灯,跟在她后头的黑衣人披着大大的斗篷,虽然乔装打扮了一番,却也看得出是女子身形,她身后,两名黑衣女子一左一右地跟随着。
走了一段路,提灯的黑衣女子,也就是丁英撇撇嘴道:“这事可真是人尽皆知啊。”
丁雯紧跟着说:“京城里什么坏事都藏不住。”
她们一路说着,落云曦静静听着,并没开口,突然,她住了步,一把拉住丁英,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猛然吹熄了宫灯。
四周陷入昏暗。
丁英几人不知出了什么事,但都是训练有佳,默不作声地观察四周。
“嗖”的一声一道黑影自巷子后头某地腾身而起,自屋顶上飞越而过,不一会儿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道身影相当熟悉,落云曦一皱眉,因为离得较远,她也不敢肯定。
“那个方向是哪里?”她随口问。
丁英回头看了眼黑影过来的方向,略皱眉头后低声说道:“小姐,宗人府就在巷子那头。”
“哦?”落云曦眼皮子跳了两跳,点点头,“走吧,别点灯了。”
而那道黑影直接飞到菜市口必经路的一个岔口停下,那里已经站了一名脸色严肃的男人。
“王爷,办妥了。”黑影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发出声音的却是九煞。
“嗯。”君澜风负手站在屋角,衣衫凉如秋水,挽在玉冠中的墨发也被露水打得湿重浓厚,那张脸冷酷如霜,如一座沉思的雕像。
“落小姐几人已经从那边过来了。”九煞又指了指落云曦所在的位置。
“曦儿?”君澜风的眉眼终于一动,抬脚朝他指的方向奔去。
“王爷!”九煞耸耸肩,罢了,王爷一遇到落云曦就会发疯发狂,这可不是他能阻止的。
落云曦远远便能看到菜市口的情景了。这里乃是夜都处罚死刑犯人的场所,围了个高三丈宽十数丈的石台,四周留了一定的安全距离拉起警戒线。虽然天色朦朦亮,但线外却围聚了不少百姓。
“小姐,下雪了!”忽然,春柳像个孩子似地嚷了一句。
落云曦抬起头,果然,有一丝冰凉打在脸上。
她一愣,果然开始下雪了。
突然间就感到四周人流往一旁撤动,她转头想要看个清楚,眼前却是一暗,一把青绘竹菊紫木柄的大伞正握在一人手里,高高地举在她头顶。
君澜风面色含笑,表情很是愉悦。
而此刻百姓们已经自发地站在他三尺之外了,谁也不敢靠近他半步,包括春柳等三人。
只有落云曦和他面贴面地站立着,两人被围在垓心,瞬间成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刚才我看到了九煞。”落云曦淡淡问。
“是他,办点事情。”君澜风笑着揉揉她的脑袋,“这都被你看到了,厉害!”
“也不看看我是谁!”
两人说说笑笑,毫不顾周围人的脸色。
四周的百姓都不禁凸大了眼睛,他们从不知道,那个冷漠难以亲近的王爷,居然也有这么随和的时候!
“曦儿,看到没有?这么多人瞧着我们?”君澜风将伞拿低,凑在她耳边笑语。
落云曦抽了抽嘴角,这家伙还引以为傲了吗?幼稚!
她刚要说什么,便有杂乱的马蹄声自东边官道上传来,速度极快。
百姓们慌乱地往两旁闪去,如被冲开的流水,中间,几辆马车飞驰而来。
落云曦看得清楚,最中间是一辆铁栅栏的囚车,铁栏上挂着蔬菜叶臭鸡蛋冷茶叶等一堆东西,甚至还水渍淋淋的。
囚车内,落飞颖长发及腰,她将头都低到了脚背,根本不敢抬头看四周人的脸色。
自从宗人府拖出来后,绕城三圈,她所听到的全是世上最难听的骂声。
“这个贱女人,杀了她,杀了她!”
“对,赶紧斩了这恶毒的女人!”
“……”
臭鸡蛋烂汤水全部向她扑来,汇成难闻的液体,流入鼻端,漫进嘴唇,真是令人作呕!
毁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名声竟会毁得如此彻底!
“这女人好不狠毒!让我们吐她几口口水!”警戒线旁的一男子激动地大喊。
立时便有不少人冲将上来,浓痰朝落飞颖身上招呼去。
“呕――”落飞颖娇生惯养,几时吃过这种苦,当即一偏头,便吐了起来。
只可惜,这一路过来,能吐的东西她都吐完了,胃里空空,吐出来的只有酸水。
到得台前,马车和囚车一同在高台前停下,马车的车帘先掀开,里面走出颜少卿等几个身份较高的重臣。
“开栏!”颜少卿吩咐道。
立刻便有衙役解了囚车的锁,将落飞颖倒拧着长发,一路拖行到高台。
落飞颖头皮被扯得生痛,却因身体无力,只能低声喃喃地叫着痛。然而,没有人理会她在说什么。
雪越下越大,漫天飞舞的雪花铺洒而下,有如落了一地的白色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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