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晏离开之后,议政大殿只余皇帝秦渊一人。
他靠在龙椅上,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十多岁,方才短短一个上朝的时间,他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此时连一个手指都不想再动弹。
只是,身下的龙椅却并不舒服,那纯金的蟠龙雕刻栩栩如生,可是却尖锐的似乎能将他的脊背刺破。
他想起方才他的儿子眼神鄙视的告诉他,他不喜欢这张龙椅。其实他很想告诉他,他也从没喜欢过这张龙椅。
可这张龙椅本就不是为了让坐在它上面的人舒服才造出来的,它就是为了让你不舒服,你不舒服才能足够的清醒,清醒的做出每一个决定。
所以当秦子晏告诉他,他想换了那龙椅的时候,他觉得他很幼稚,很可笑。
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任谁当皇帝,他的儿子一点不掩饰的告诉他,他要他的位子,就算他说的话多么好笑,恐怕他也笑不出来。
他也哭不出来!
因为他是皇帝,早已失去流泪的资格。
殿后一阵脚步声传来,皇太后慢慢的走近殿内,她面色沉静,看着瘫软在龙椅上的皇帝,眼眸里露出一丝怜悯。
皇帝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这么多年他对自己也算是恭敬有礼,足够的孝顺。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她是伤心的。可是为了大秦的江山,她并没有轻举妄动,只要二皇子足以胜任皇帝的位置,她会扶他坐上皇位。
只是二皇子太疯狂,疯狂的要毁了大秦的江山,所以,这江山绝不能落在他手里!
“皇帝……“皇太后轻轻唤了一声。
秦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淡漠。“您来了……“秦渊淡淡应了一声,却并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皇太后微微皱眉,继而很快又舒展开来。换了一副关切的口气道:“皇帝看着是累了,这些事慢慢处置便是,你刚大病初愈,还是注意身子的好。“
皇帝侧眼看着她,唇边扯出一抹冷笑。“没想到母后还会跟儿臣说这样关切的话,儿臣倒是有点不太适应了。“
皇太后眼角抽了抽,面上表情微僵,半响才缓和了脸色,吸了口气道:“皇帝这是在怪哀家了?“
皇帝继续冷笑:“母后这是哪里的话,朕怎么会怪您呢?您救了朕的性命,朕感谢您还来不及,怎么会怪您?“
皇太后叹了口气,有点无奈道:“皇帝,哀家知道你在怪哀家,可是哀家的苦处你心里又怎么会不明白。如果可以,我宁愿永远不会用那样的法子将你救醒来,你呢,难道怪哀家没有早早用那法子吗?若非这大秦需要你,哀家情愿你那样躺着,哪怕永远醒不过来也好过如今这样活着受苦!“她说这,眼眶慢慢红了,竟流下泪来。
皇帝愣了愣,面上的表情由冷漠转为无奈。他张了张嘴,也叹了口气:“母后恕罪,朕只是有些心烦,朕自然没有怪您的意思。您这些日子为国事操劳,为朕找药,辛苦您了。“
皇太后面色稍稍和缓,叹息道:“哀家辛苦都是小事,只是如今这局面,皇帝可想好了要怎么做吗?“
秦渊眯起眼,冷冷道:“朕既然没死,这皇位就还是朕说了算!“
皇太后扬起眉,淡淡笑了笑。
等白紫鸳和上官墨容回到瑞阳城的时候,二皇子已经被圈禁在了靖安王府中,王府被一千禁军牢牢把守,靖安王府内,已经只剩下靖安王秦子晏和王妃以及两位侧妃和几个下人了。
而上官府,白府已经撤销了圈禁,恢复了自由,上官狄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白青峰和秦凛夙以及白紫鸳的罪名,也已经全部洗清。那些被二皇子削去官职的大部分人,也重新回到了朝堂之上。
皇帝下旨筹银筹粮,以备赈灾军需之用。而白紫鸳和琉璃公子承包重建那五座受灾城池的旨意,却并没有收回去。
上官墨容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眸色略沉。白紫鸳只当他是不想回上官府,便开口道:“咱们要开门立府也得名正言顺的不是?那上官府虽说不怎么讨人喜,可好歹相爷还在,他受了这些日子的牢狱之苦,咱们也该回去瞧瞧不是?“
上官墨容看着白紫鸳,神色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犹豫着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应了白紫鸳所说。
两人重新回到了上官府,丞相官复原职,上官家重新恢复往日的荣耀,大门口挂着喜庆的大红灯笼,红漆木门似乎重新刷了一遍漆,门口打扫的干干净净,站在门口的护院也个个精神抖擞。
白紫鸳和上官墨容从马车上下去,门口站着的下人一见两人,都有点惊讶,赶忙打开门迎接,同时向屋里传了消息。
白紫鸳和上官墨容到了正厅的时候,上官狄已经满眼惊喜的迎了出来。
“墨容!你回来了!“
“爹……孩儿见过爹……“上官墨容轻声唤道,眼眸里也多了一丝激动。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上官狄拍拍他的肩膀,声音竟有点哽咽。
大半生的官场生涯,临末了竟然让他过了一把坐牢的瘾,上官狄已经弄不清,这句话是说给上官墨容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白紫鸳上前,恭敬的福下身子,唤了一声:“儿媳见过爹爹。“
“起来起来,不用这么多虚礼,你们回来了就好,这次的事情都怪为父,是我连累了你们也跟着受苦了。“上官狄叹息说道。
白紫鸳正要开口,却听一个尖锐的女音冷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