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御医来了,不应该先止血救人吗?包括文宣帝,大概也没把这一个活生生的人,当做一条人命吧?
“回禀皇上,桌上的糕点被人下了大量的花红,端嫔娘娘就是因为吃了这些糕点,才会动了胎气,然后造成了血崩!”御医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用眼角的余光扫了韦浅月一眼。
流了这么多的血,他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既然他没有把握救下韦浅月,那么就一定不能滥好心的动手救治!若是他一直不动手,最多代表韦浅月本来就没救了。
这样一来,就算韦浅月不治而死,皇上也只会追究下毒之人,不会牵连到他这个御医。但若是他不忍心出手了,最后却没有救下来,那么就是他医术不精,办事不利,就是死罪一条!
所以他宁愿去查看桌子上的糕点,也不去给韦浅月诊脉,更不去动用银针帮韦浅月止血!别说这血止不住,就算真的止住了,以韦浅月现在的体力,孩子也绝对生不下来,必定还会一尸两命!
既然注定要死,又何必再牵连无辜之人!
“血崩?果然是血崩?”文宣帝神色大变,“孩子还能不能保住?”
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一道鬼门关,血崩几乎是十死无生的大灾难。一旦生产的时候发生血崩,对女人来说就是必死之局,就算没有当场死去,也活不过两年。毕竟,身子已经被掏空了……
“皇上恕罪,娘娘已经失血过多,完全陷入了昏迷,就算救醒了也无力生产。如果早一点救治,说不定还有希望,可现在……臣实在无能为力!”老御医跪在地上,身体微颤。
当了这么多年的御医,还混到了院使的份上,他的医术虽然没什么长进,但是趋吉避凶的本领却长进了不少=。比如像现在,他不抓紧去治病救人,而是努力的推卸责任,连医者“治病救人”的本分都不顾了。
毕竟宫里每年都会死很多妃嫔,特别是各种小产的,难产的,血崩的……老御医这些年见多了,他真的觉得这些都很平常了!这次死的不过是个嫔,连妃的级别都够不上,更是死了也是白死!
其实谁都明白,只要有皇后在一天,这些女人就休想生下孩子!
一年前进宫的那些秀女,刚进宫的时候抱了多大的希望!可惜到最后也只有三个人的肚子有过动静。其中两个因为小产伤了身子,终身不可能再有孕;最后一个如今正躺在血泊里……
“无能为力……果然还是无能为力吗……”文宣帝无力的垂下了眼睑,掩盖了眼中的哀痛与愤怒。
这是他第几次看到自己的女人倒在血泊里了?这是他第几个无缘出生就死去的孩子?一次又一次,同样的事情总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他明明派了人保护韦浅月的,可是韦浅月最终还是死了!他明明对那个孩子寄予了厚望,可是孩子仍旧没有保住!这偌大的一座后宫,到底有几个人是真心站在他这一边的?
是啊!他就是这么的无能!一直是这么的无能!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
当年,为了坐稳帝位,他便强迫自己娶了清家的女儿!他顺从清家的意思,让那个毒妇做了皇后,让她生下了如今的邦王。
这么多年来,她仗着清家的帮扶,把持了整个后宫,不知害死了多少妃嫔和皇嗣。只要他对哪个妃嫔表现出一丝喜爱,那个妃嫔总会莫名奇妙的死去。只要任何宫女或妃嫔怀了他的子嗣,就会因各种原因小产,即便侥幸把孩子生下来,那个侥幸的孩子也一定会夭折。
曾经,他也无数次想要把皇后打入冷宫,可是清家的势力就摆在哪里,一个清丞相便足以左右朝廷,若是这个时候废后,会引起朝廷动荡。
而且他的母后,太后娘娘还特意叮嘱他――作为皇上,绝对不能喜欢上任何一个女子。一旦他喜欢上了哪个女子,那个女子就会成为他的软肋,只要那个女子楚楚可怜的相求,他就会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就会为了那女子做出荒唐之事!
天家定要无情:对女人要无情,对儿子要无情,对臣子更要无情,对天下要毫无怜悯之心!只有无情,才能不受牵绊,只有无情,才能坐稳皇位!
一将功成万骨枯,皇位的下面,堆砌的又何止万骨!
“给端嫔准备后事吧……以妃礼,厚葬之……”文宣帝的颓然的挥了挥手,准备让人把韦浅月直接抬下去。
“慢着!”夏忆晗突然开口,将昂然而立道:“人还没有死呢,你们就这样放弃了吗?这位御医,医者当以治病救人为己任,人还没咽气,你怎么能放弃治疗?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孩子,这可是两条人命!”
夏忆晗的目光沉静如冰,恍若幽深的古井,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文宣帝:“父皇,端嫔娘娘是父皇的女人,她肚子里是父皇的子嗣!就算所有人都放弃了,父皇也不该放弃才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绝不能放弃!若父皇肯放手一试,或许还有机会,可是若是连父皇都已经放弃了,谁还会尽心尽力的去救她!”
这一刻,夏忆晗只是站在女人的立场上,直言的谴责皇上的没有担当。这一刻,她没有什么儿媳的身份,没有什么医者的身份,她只是做为一个女人,为韦浅月和她肚里的孩子打抱不平。
这种时候,就算文宣帝狠狠地踢御医一脚,狠狠的责骂御医几句,甚至说出“治不好就要砍脑袋”这种话,夏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