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大姐知道你委屈,可是爹娘终究是爹娘,再大的仇怨也割不断咱们之间的血脉亲情不是?听大姐的,把分家的文书拿出来毁了,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
屋内,顾贤南盘腿坐在床上,头低垂着,面色十分难看。床边,立着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裳的妇人,约莫三十几岁的模样,皮肤细腻红润,一看就是个日子过得好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顾贤南的大姐,顾老爷子和吴氏的大女儿顾娴静。
“大姐,你别说了,分了就分了,这样也挺好的。”叹了一口气,大姐说了半天,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自己着想,可他心里明白,这哪里又是为了自己?如果真是心疼他这个弟弟,他断腿的时候,去找她借钱那会儿,她为什么分文不肯?
说到底,他顾贤南在他们心里,终究比不过钱财重要。
顾娴静见自己说到嘴巴都干渴了,老三却不见半点松口,不由心头有些急。“老三,大姐知道你还在为上次借钱的事儿跟大姐怄气,可大姐也是没办法呀。你姐夫虽然薄有家产,可也有那么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分分厘厘,都是计算好了的,忽然要借个几十两,真的是……老三,你忘了小时候,大姐是怎样疼你的吗?你也忘了为了让你念书,爹娘吃糠咽菜的日子了吗?”
说着,顾娴静还不忘耸了耸鼻子,话里隐隐染上几丝哭意。
顾贤南身子一震,脑子里立马涌起了许多的记忆。记忆里,五六岁的自己总是跟着十六七岁的顾娴静进进出出,那时候的顾娴静确实是一个温柔娴雅的长姐,处处维护他。
记忆里,还有他抱着书本不论冬夏的关在屋里子念书,真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偶尔出门走一走,看一看,就能看到爹娘佝偻着身子在地里忙活,挥汗如雨,身心俱疲。
好不容易硬下的心头,有了一丝丝的松动。
“大姐,这和好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爹娘愿意,可大哥二哥还有四弟,他们可都愿意?”
外间,顾采芸和顾采菁忽然紧紧的握起了搁在桌上的双手,对顾贤南的话十分的愤然。“二姐,爹那么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她又要回到那种有话不敢说不能说的日子了吗?不,不,她不要,她讨厌那种日子,讨厌!
顾采芸叹了一口气,面色也十分苦恼。大姐和娘亲走了,她和采菁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再加上大姑……,该怎么办?
“他们有啥不愿意的,你不信的话,我这就叫他们进来跟你说。”见顾贤南有了松口迹象,顾娴静心头暗暗一喜,对着门外就是一嗓子。
“爹,娘,老大老二老四,你们赶紧进来,老三同意了。”
顾贤南抬头,“大姐,我……”什么时候同意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不是顾娴静所希冀的顾老爷子一行,而是一脸冰冷的顾君白。
“你这孩子进来干什么?我跟你爹说话,可没有你小孩子家家掺和的份儿,赶紧出去吧。”看到顾君白,顾娴静的心头就不禁有些紧张,这个男娃的事情她已经从吴氏几个嘴里听了来,由不得她不正视。
可顾君白没有搭理她,她就那么呆愣的看着比她略微高出一丁点儿的少年就那么直直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动作极慢,明明穿着最廉价的布料,却仿若天生的贵族一般,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冷冽,就连她往日里见过的那些官家少爷都无法比拟。
“叔,我只是您的义子,对这事没有话语权。我只是提醒叔一下,别忘了婶儿那天的话,如果您不跟她一条心的话,小心她真的从此就在青平村住下,再不回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门,也不去看顾贤南听了之后,脸色如何的难堪,更不管他在身后如何痛苦的叫唤自己。
小荞说得对,她爹真的就是欠虐心。
只要那些人稍微对他软和一点儿,他就开始心软成烂泥,任凭人家搓圆捏扁。这老顾家那群人心中到底什么意思,他不信精明如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意思,又是为了什么,可他就是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谅和接受。完全忘了小七出生时婶儿所受的苦,还有大年三十小荞被人打的惨相。
他也终于明白,小荞留他在家,其实也就是为了顾贤南心软的时候,充当起那个拨动硬刺的恶人吧。
为了小荞,恶人就恶人吧,反正他也很不想跟老顾家那团人成为一家人。
“君白,君白你别走,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顾贤南趴在床上,手伸向顾君白一个劲的猛抓。老天爷,他怎么就忘了锦娘的话了,要是真的背着她和好了,他真的无法想象自己会有个什么下场。
锦娘,锦娘啊。
顾娴静嫌恶的瞪了一眼顾君白离去的背影,回头看到顾贤南似乎有些松动,忙走上前去,将他扶了起来,背后还给他垫上了枕头。
“老三,你不必在意那么多的,锦娘与你夫妻快十年了,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吗?锦娘是个孝顺的,回来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
顾娴静以为柳氏还是原来那个柳氏,除了长了点脾气。可顾贤南却不敢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眼泪都急出来了。
“不不不,大姐,你不知道,锦娘被他们伤的太狠了。我、这事儿还是等她们娘俩回来再说吧,我不能一个人做决定。”他怎么忘了,忘了锦娘差点儿死在他们的手里,他怎么能忘了!
顾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