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攸细细看罢,点了点头:“攸儿略懂一二。”
司马懿惊讶地看着他:“真没料到我司马家竟然会出了攸孙你这样一个经学奇才!好!好!好!看来你外公、外祖的经学根脉已然融到你的禀赋之中了。过几日,爷爷喊阮籍大人、虞松大人过来给你辅导一下……“
他正说之间,却见司马昭从室门外匆匆迈步进来,开口禀道:“父亲大人,淮南王凌那边欲有异动!”
司马懿面色从容如常,向司马攸拍了拍肩头,道:“攸孙,你里自习着,爷爷待会儿再过来陪你读书。”
司马攸彬彬然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司马懿这才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侧席:“昭儿,不要慌,你且坐下细谈。”
司马昭急忙定住心神,在侧席上坐下之后,放缓了语气说道:“启禀父亲大人,王凌欲有异动之迹象有二——其一,今日王凌递进八百里加急快骑奏章,声称吴贼在徐州堂邑县涂水中流筑堰堵塞,企图蓄水冲毁徐州南下伐吴之要道,特此请求朝廷给他颁下虎符和进军令,让他能够迅速,募兵集众进击吴贼!”
“募兵集众?哦……看来他真的是想借机兴师动众地大干一场了?”司马懿沉吟了几句,“那么,他的异动迹象之二呢?”
司马昭直视着司马懿,缓声讲道:“其二,兖州刺史黄华送来密报,王凌日前派了参军杨弘与他暗中联络,其意认为当今陛下幼弱且不任天位,而楚王曹彪素为宗室之望,可以立为新帝,迎都许昌,然后挥戈洛阳以图造反!”
司马懿静静地听着,脸色渐渐沉郁起来,右掌的指节却一下捏得“咯咯”连响,他低低沉沉地说道:“为父本不想再开杀戒了。念着当年太原王氏一脉与我司马家多年的世交旧谊,为父也一直不希望他们做下这卑劣无耻的勾当!为父已经替他们拿掉一个令狐愚以示警告了!他们却偏偏不悟,贼心不死。那,就休怪为父要痛下杀着了……”
嘉平三年四月十七日,司马懿亲率驻京中军劲旅三万人马,以虎贲中郎将石苞、中领军司马望为先锋大将,全部驾舟而驶,旌舳蔽空,从黄河津口转浪荡渠而入颍水,一路顺流东下,日行三百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王凌治所之地寿春城。这样奇袭的效果是惊人的:他们抵达两千里之外的颍水百尺堰时,仅仅只用了七天七夜的时间!而这一切,都得益于十年之前邓艾在这一带建好的漕运堰渠环环相扣的衔接。原来,这一条从洛阳直达寿春的水上通道,不仅可以极速运粮,而且还可以极速运兵!多年之前司马懿通过邓艾之手看似漫不经心地布下的这一着妙棋,实质上是为了在今天更为便捷有效地掌控淮南这块地盘!
这一下,王凌被搞得措手不及、困窘无比,再加上听闻邓艾在汝南、州泰在义阳、黄华在平阿、诸葛诞在合肥都对自己整兵严阵以伺,形成了四面钳击之势,自知败局已定,只得乖乖束手投降。他乘船单出逆流而上,一直跑到豫州汝南郡的丘头津口去专程恭候司马懿的大驾并准备向他当面谢罪告饶。
司马懿在旗舰之中得到这个消息后,沉吟许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他上船来见。
一进座舱,王凌自恃世交旧谊,又比司马懿年长,就故意装疯卖傻,大大咧咧地说道:“哎呀!司马太傅您真是太见外了。以您的赫赫威望,只需发来一纸书函,王某便自当疾趋而至,哪敢稍有怠慢?何必还似今日这般兴师动众呢?”
司马懿听了他这话,只觉此人脸皮厚如城垣,就冷冷一笑:“王将军,以您的勃勃雄心,身负大才,岂是区区本座一纸书函便可招之即来的?”
王凌脸色一白,急忙单膝跪地,抱拳而道:“太傅大人!您误会王某了!王某岂敢妄生异志耶?”
“‘白马河里出神马,蹄大如斗印沙滩。夜过官牧边呜呼,众马皆应如云从’这段讹言是怎么回事?‘白马素羁西南驰,其谁乘者朱虎骑’这段童谣又是怎么回事?”司马懿冷森森地厉叱道,“王彦云(王凌的字为“彦云”)!本座前年赐下鸩酒毒死令狐愚,就是在向你敲山震虎了!你居然还不觉悟!还要借机诈取虎符招兵买马图谋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