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却在曹丞相面前笼统地讲成了:一是保障水源安全,注重疫情监控,实施水陆两军分营隔离;二是张榜天下,悬赏千金,广招名医,共治疫疾;三是若有机会,则在保得自身无恙的情形下亲自驾临水师大营慰问那些病卒!”
司马懿听到这里,暗暗惊讶——看来这贾诩在暗中搜索自己的“破绽”可谓是处心积虑,用功极深,连当日自己和曹丞相在寝帐里的那番对话都被他原原本本地“套”了出来!一念及此,他早已惊得透心儿凉,急忙咬牙强忍着心头的慌张,一手紧紧攥着,另一手牢牢按着客席边沿,却是硬着头皮继续不动声色地听着。
“这三条对策孰轻孰重,孰缓孰急,本军师当初在自己寝帐里是给你认真点明了的——但是,你到了曹丞相面前转述之时,却故意偷梁换柱,本末倒置,故意淆乱这三条对策轻重缓急的秩序,把最末节的对策放到前面而极力渲染,把最重要的对策则拖到末尾一笔带过,轻描淡写,以此来干扰丞相大人作出正确决断……”贾诩双眸的寒光愈发锐利如刀,“司马仲达——你说,你为何要这么擅自妄为?”
“唉!军师大人,您又何必这么吹毛求疵呢?懿当日在向丞相大人转述您的这三条对策之时,可能有些记不清您那时所讲的这三条对策轻重缓急之秩序了,但懿并没有将它们掐头去尾,改头换面啊!懿可是原原本本地将它们转述给了丞相大人的!就算懿没有那么一字不差地遵照您的指令点明那三条对策的轻重缓急,但丞相大人身为盖世英杰,他自己那一双法眼就洞察不出来孰轻孰重,孰缓孰急吗?您怎么能这样就一口咬定是懿擅自妄为呢?”
司马懿这一番话绵里藏针,柔中蕴刚,一下噎得贾诩面色一白,几乎答不上话来。
“还有,军师大人,请恕懿直言,你那首条对策之中本身也存在着一些瑕疵——‘速请丞相大人在保得自身安然无恙的前提下,亲自驾临水师大营慰问以安军心’。试问谁能保证得了,曹丞相在慰问那些病卒过程中就一定会不染一丝疫气呢?‘朱颜酒’有这样神奇的疗效吗?华佗医师敢这么保证吗?高湛医师敢这么保证吗?您贾军师敢这么保证吗?”
贾诩一听,就晓得司马懿这是在故意胡搅蛮缠,要把这一池水搅浑——不错,贾诩的建议核心内容是让“曹丞相亲临水师大营慰问病卒以安军心”,这只是让曹丞相做出一种关心、重视、爱护染疫病卒的姿态,以进一步凝聚军心、鼓舞士气,是“形式大于内容”的。至于安排哪些病卒参加慰问仪式,难道华佗和高湛等医务官心里会没有数吗?大不了找几个健康士卒装扮成染疫患者接受他的“亲切慰问”罢了。曹丞相只要想“保得自身安然无恙”,就一定能“保得自身安然无恙”——然而,司马懿这一“装疯卖傻”,倒堵得他有些哑口无言了:这个司马仲达,果然是脸皮厚得惊人。诡辩起来令人攻无可攻,防不胜防。
他静了半晌,突然冷冷地笑了:“好一张利嘴!本军师佩服之至!那位人称‘口才出众、独步江东’的辩士蒋干,与你相比之下,怕也是自惭形秽吧?对了,司马仲达,本军师也不妨告诉你,那蒋干曾在和本军师的一次交谈中无意提到,他能想出那条‘连环舟’之‘妙计’,好像事先也曾受过你的点拨……而且,看得出来,你这人还是异乎寻常地谦逊自守,功成不居,助人为乐,根本不像他人那般与人争功夺利,让蒋干感动得五体投地,一提到你就赞不绝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