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年穿着天机宫的弟子服饰,却没有佩戴仙门中表明身份的宫羽。他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难得的是没有丝毫倨傲之态。
裴十三知道,只有真正有底气的人,才是这样的。那些鼻孔朝天的人,如果不是无知无畏,多半是在用骄傲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听说天机宫主刻意结交武成王,将小王爷破格收入门墙,如果是眼前这个少年,只怕和权势无关,是真的看中了这个弟子。
李安根本没注意到裴十三的目光,他拉住晴思思的手,神秘兮兮的道:“我带你去瞧个有意思的东西。”说完也不等她回答,横穿广场,登上了上清殿外最高的阁楼,五十五层的摘星阁。
摘星阁顶端是个狭窄的露台,四面通透,视野极佳。晴思思和李安并肩站着,闻到他衣衫上淡淡的药香味。忽然有几分紧张,向一边退开几步,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心想:“这呆子修为还不如我,我怕他什么?”
李安哪里知道女孩家的心思,扬手指着天空道:“快看!”
这时候,广场上,人群中忽然有人惊呼道:“你们看天上!”
只见太白星发出刺目的光晕,飞速掠过长空,冲向太阳。在和太阳相接的一刹那,仿佛有一滴黑色的水将太白星和太阳连成一体。随后,一道白虹贯穿烈日,太白星的光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黑斑,从太阳上缓缓划过,投下一团浓重的阴影。
裴十三喃喃自语道:“太白经天,必有祸事!”
摘星阁上,晴思思揉了揉被光亮刺的有些发疼的眼睛,疑惑道:“呆子,你怎么知道会有太白经天?”
李安笑道:“你忘了,我可是天机宫主的弟子,是我师父说的。他还说:‘要看就趁早,过了这次,下次要等一百零五年!’怎么样,厉害吧?”
晴思思点头道:“我听说过他,十二岁成为上仙,十九岁突破到玉清境,二十二岁修为达到太清境。据说玄天大陆上溯千年,都找不出能够和他比肩的天才。”
这下轮到李安惊讶了,他想到躺在自己乾坤扳指中的那本《素女房中术三十六式》,晴思思口中的这个什么天才,和喜欢手绘春.宫图的猥琐师父,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广场上静默了片刻,陡然爆发出一片议论之声。
“谁懂天象?这次太白凌日,是主兵祸、丧乱、还是天下易主?”
“主你个头啊!太白星,傍晚便是长庚星,有我们掌教真人长庚上仙在,能出什么乱子?”
只是一种天象罢了,偏偏有人要拿来大做文章!顾不言拢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想起二十年前,也是鸿蒙盛会,也是这样天现异像,一群居心叵测之人,浩浩荡荡的从琨俞山出发,上穷碧落,下至九幽,搜索了整整三年,最终击沉归墟岛,杀了他最心爱的弟子李一凡。
顾不言从来都不信天,他只信自己手中的剑。天道循坏,有生就有死,再自然不过。一群逆天而行,妄图长生不死的人,却偏要去揣测什么天象,真是可笑!
“啊哈哈!哈哈!哈……”
只听一阵张狂的笑声,带着几分愤慨,带着几分嘲讽,突兀响亮的回荡在广场上空,群山震荡。众人争论之际,陡然听到这样的笑声,尽皆愕然。
李安循声望去,是顾不言,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底下最可笑的事,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白虹贯日之后,天色陡然暗下来,满山的飘渺云气都染上了一层乌黑之色,一声闷雷滚落,北风突然潮湿起来,钟翠上,眼看就会有一场雷雨。
长庚子看向顾不言,一向严肃自律的顾长老此刻却像换了一个人,头上发髻微偏,神光涣散,呆若木鸡的立着。
作为东道主,绝不能让众人冒雨观看擂台赛。
长庚子脚踏罡步,身形在虚空中行步转折,宛如踩在北斗星宿之上。他默念咒语,袖口迎风张开,一股飓风骤然成形,打着旋儿将漫天风云都吞入那张开的袖口中,整个天地都颤了一颤。
许多人乍然见到这样的仙家手段,都惊愕得愣住了,甚至有在擂台上比试的人,因为走神被对手打落了两颗门牙。
各大仙门的弟子,十分佩服长庚上仙的修为,纷纷大声喝彩。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传来,这声音很轻很小,奇怪的是,广场上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也没能将它遮住。还是让它清晰的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