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便宜他们了吗?”

钟诚无奈地笑了:“管好你的兵,别让他们骚扰百姓。现在咱们要干的,是让老百姓尽快恢复生产。”

小猴沉默了,方世骥部开拔的时候,他想过跟着走,没有仗打,把那些日本人撵兔子似的撵到海里去也好。但他惦记着沈芷的坟,想在每年清明时节,都能去给她烧纸上香,所以留了下来。

小猴沉默够了开口:“团长,我想请半天假。”

“不准。”钟诚干脆利落地拒绝,知道他想到哪儿去,不想让他去,去了只有更伤心。

“团长!”小猴抗议,他现在是团直属警卫连连长,有请假的权利。

钟诚看着院落,尘埃飞扬,他透过尘埃的目光落到院外,问:“找到他了吗?”小猴摇摇头,“没人看见。尸体我们也都认过了,没有他。长谷那帮人在青岛被截住了,正好是他们的天皇宣布投降的那一天,便宜了他们,都被优待了。没他。”

“继续找。”钟诚继续瞪着尘烟。

小猴终于想起一件他该说而一直忘了说的事:“他们把他姨太太找到了,你还记得那个女人吗?怀了日本崽子的,现在人在审讯室,要不要过去看看?”

钟诚想起曾经在婚宴上哭得梨花带雨大喊怀了别人孩子的小玉宝,他好像从没把她当过沈家人,当过大嫂。见到小玉宝的瞬间,还是恍惚了。这就是曾经美艳无双的头牌红姑娘?是有无数裙下之臣的女花魁?在他眼前的分明是一个肮脏污秽的女疯子——小玉宝衣衫褴褛,头上戴着一朵不知哪儿捡来的纸花,两条光溜溜的腿上沾着粪便和血污,疯疯癫癫唱大戏,见人进来就笑,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要不要来啊,要不要来啊……”

小猴又是厌恶又是可怜:“这就是当汉奸的下场。日本人死了,沈浩不要她,逼她吃了打胎药,又把她送回妓院,专门接待日本兵,就成这样子了。”

小玉宝好不容易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两个,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悔意然后是更加疯癫地狂舞,引来了不少经过的官兵驻足围观,裸露的胳膊和大腿坦露在人们眼前。她早已经不懂什么叫羞耻了。

钟诚皱了皱眉:“找件衣服给她换上,这是司令部,像什么话!”

小猴点点头:“可是团长,就算换了衣服,留在这儿也不合适吧?”

“去找我太太,让她想办法。”钟诚回头瞪了手下的士兵一眼,大家懂事地作鸟兽散了。

小玉宝闹够了,也累了,像是要安静,忽然大叫一声,跑到墙角蹲下,手抱着胸,一个劲摇头:“你们饶了我吧,大爷,饶了我吧!”

“瞧你那样,倒找给我钱我都不要。我求求你饶了我吧。”小猴厌恶地啐了一口。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该死,偏偏活着;有些人该活,却死了。

小玉宝愣了一会儿,笑嘻嘻地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沈家的媳妇,是县长夫人,海州城还有哪个女人比得上我?得罪我,小心我杀了你们,都杀光,杀光了就不用睡了。”

钟诚再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英柱和巧凤成了沈家的重要劳动力,在钟诚和沈杰拾掇的基础上,努力让家有个家的样子。忙了大半天,只弄好了三间屋子,拼凑起来的家具规规矩矩地摆着。巧凤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行了,好在沈家剩下的人不多,够住了。

文清韵看了一眼,说:“你们去歇着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这次下山,她又显见着苍老了几分,先是沈芷惨死,后是沈萱送她回来,转身执意要走。她要回到山上去戴发修行!这让文清韵心如刀割,又不忍心勉强沈萱,毕竟接受事实是一回事,天天见着人家夫妻俩恩爱是另一回事。弄到后来,她才发现,搬到紫竹庵的时候还算一家子人,回到海州城的居然只剩她一个了!两个儿子虽说都在城里,但钟诚忙,沈杰更忙,根本看不到人影。好在还有严雪珂,才发现有了身孕,给清冷的家里添了不少喜气。本来文清韵想让她住下,她说钟诚需要照顾,不过她可以天天来,陪娘说说话、解解闷,不然这日子更难熬。严雪珂不来的大多数时间里,文清韵坐在台阶上的竹椅里一边发呆,一边看天看云,要不什么都不看。巧凤私下里跟英柱说过,这人是没了心劲,心伤得太狠了。怕这么下去,身子骨就完了。


状态提示: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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