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小男孩看上去也就四五岁的模样,苍白的小脸罩着大小合度的呼吸机,头上绑着染了点血色的绷带。躺在那里,静静的,像一个漂亮的雕像。
看清他长相的一刻,纪若拙的心好似被车轮碾过。
他的年纪不大,五官却已经比同龄人立体很多,清隽的眉下一双眼睛紧紧闭着,眉宇间几分俊朗像极了顾钦辞。隔着呼吸面罩,隐约可以看到他线条柔和的双唇,不同于顾钦辞的锋利和刚毅,倒是遗传了孟晚童的柔美。
还有什么不信的,纪若拙,你还有什么不信的?
她扶着门框,刚刚退烧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扯得整个肺都跟着进不了气。
病房的卫生间里,一个婉约美丽的身影正洗完手拿着毛巾出来,见到纪若拙站在门口看着病床上的孩子,脸色差极了。孟晚童眉头一拧,“纪小姐?”
纪若拙回过神来,强压着不适,挤出一丝笑容,“你儿子怎么样?”
“各项指标都有所好转,只等他醒过来再做检查了。”孟晚童低声道,“谢谢纪小姐关心。”
“应该的。”纪若拙无心一句客套,孟晚童心里却不舒服了。什么叫应该的?她是以钦辞的太太的立场关心她儿子吗?
想着,她的态度稍稍疏远了一些,“纪小姐的身体还好吗?听说你昨晚病了。”
纪若拙对这种你来我往的虚伪谈话也厌倦了,颔首道:“不严重,劳你惦记。”
“钦辞比我惦记,不悔还没过危险期,他就把医生都给你叫过去了。”孟晚童看着她的眼光有点不友善,想是对这件事还耿耿于怀,话里有话道,“纪小姐可别再病了,不悔这边离不开人。”
纪若拙是真的愣住了。她有些没懂孟晚童话里的意思,昨天她晕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顾钦辞把顾不悔的医生叫走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答案呼之欲出,纪若拙却在一眨眼间把呼之欲出的答案又咽了下去。她不想给孟晚童留下胜利者前来炫耀的印象,可是无论怎么弥补,顾钦辞昨晚的做法确确实实伤害到了孟晚童。
纪若拙明知这不是欢欣雀跃的好时机,但心里凝聚的暖意就猝不及防的汩汩流进了血液。
孟晚童见状攥紧了毛巾,下了逐客令:“纪小姐没什么事就回去养病吧,不悔这里我和钦辞忙活就可以了。”
eic站在门外干着急,这两位姑奶奶凑在一起最是难办,闻言也劝道:“是啊,少夫人,回去吧!”
纪若拙转过身来看着他,褐瞳中扬起淡淡的迷雾,而后随着斑驳的光影沉淀下去,她轻声说:“尽快让孩子转院,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eic震惊,少夫人竟说出和二爷一样的话,难道她也怕晚童小姐的存在会破坏她和二爷的感情?
他复杂的神色引起了纪若拙的疑惑,但是疑惑归疑惑,她没有问什么,也没有解释什么,拎着包包离开了这里。
eic将她送回顾钦辞在城北的住所里,没过多久又被她遣回了公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确实有欠妥当,eic见她比昨晚气色好了不少,请示了一下二爷,便安心回去了。纪若拙洗了个澡,倒头在床上,正准备睡觉,手机又震了起来。
她从床头拿起来瞄了一眼,父亲两个大字就这么突兀的闪烁在显示屏上,立刻让她感觉头晕目眩,手机也变得无比烫手,险些直接扔出去。
纪若拙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该来的总会来,然后接了电话。
奇怪的是,纪明城并没有对她大发雷霆,也没有问任何一个令她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的语气听上去很是平静和蔼,简单聊了聊她的身体状况,叮嘱她现在还没有嫁人,最好回家住,免得落人口实。
纪明城越是对她关怀备至,她越是觉得心里没底。纪若拙皱着眉头,尽量让自己的话音不要打颤,“我知道了,爸,今天晚上我就回去。”
她还得回去收拾一下出差带的必备品,怎么说这一趟都避无可避。而且以她和顾钦辞现在这种不清不楚不尴不尬的关系,同居一室实在是有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