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之愣了片刻,轻笑道:“好一口伶牙俐齿,什么时候你到明月来做公关,我付双倍的薪水。”
“我都要当少奶奶了,您还想让我打工?”纪若拙笑眯眯地,“您就这么见不得我享两天清福。”
他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样子:“我可不敢,顾二爷非要扒了我的皮。”
说话间,又有人从沈疏之的包厢里走了出来,冷厉的视线几乎在一瞬间就锁定了这边。
原本还镇定泰然的纪若拙,在对上那双阴沉得好像要下暴雨的眼瞳时,寒毛都立起来了。
纪若拙很长一段时间都想不通,纪明城也好、沈疏之也罢,哪怕是面对疯了的顾泓月,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怒火、质问和无边无际的谩骂,她向来是可以在枪林弹雨里从容行走的人,为什么一见到顾钦辞,心虚就变成了一种本能反应?
他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夺命锁,让她无路可退、无路可逃。
顾钦辞隔着很远就看清了她的模样。今晚她换了一件优雅大方的毛衫,一直盖过了大腿,脚上穿着原色的皮靴,脖子上戴着圆形的铂金毛衣链,中央镶嵌的粉钻格外夺目,就像她本人一样。
沈疏之回头,也瞧见了包厢门口的顾钦辞,嘴角意味不明的笑意加深了许多:“真巧。”
纪若拙又开始腿软了。
顾钦辞迈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二人之间亲密的距离,又扫过纪若拙白得像瓷釉一样的脸色,最后落在她那双价值不菲的皮靴上。
纪若拙也随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打量自己的衣装,来来回回审视了很多次,没有发现什么不得体的地方,这才放心地抬起头来。
“顾二爷可终于出来了。”沈疏之眉眼弯成浅浅的弧度,“再晚一点若拙就走了。”
纪若拙也笑了笑:“我出来吃晚饭,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沈总,还帮我付了账。( 会可要替我好好感谢一下沈总。”
她一句话就和沈疏之撇清了关系,孰亲孰远,立场分明。
顾钦辞好像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依旧面目冷清地盯着她的皮靴。
纪若拙很少穿长靴,今天是为了遮掩脚上的纱布才临时起意将它穿了出来。她不自在地将受伤的脚错后一步,移出他具有强大压迫性的气场,无奈地苦笑道:“这双鞋又冲撞您了?”
“没有。”顾钦辞淡淡道,“比你所有的高跟鞋都看着顺眼。”
纪若拙侥幸地干笑:“二爷喜欢就好。”
沈疏之兀自站在二人旁边,看不出丝毫尴尬和不适,笑容如二月的微风,还带着些许料峭的春寒。纪若拙看了他一眼想,人的脸皮要有多厚,才能如此坦然地做一面背景墙?
顾钦辞也望向他,抬起头后视线与沈疏之恰好齐平,大有分庭抗礼之势。可在场的人心里都有数,在商言商,沈疏之并不是他的对手。
“顾二爷,不带尊夫人进去和各位客人打个招呼?”沈疏之率先发难了。
纪若拙心道不好,忙不迭地接过话来,走上去娇嗔地挽住顾钦辞的胳膊:“二爷,我不想进去。里面酒气冲天的,我可受不了。您要是觉得没有女伴给您丢面子……”她顿了顿,勉强地说,“那您就带别的女人进去撑撑场面,我不会介意的。”
她的反应堪称完美,将女人醋意暗含又不得不端庄贤惠的情绪拿捏得十分巧妙,沈疏之简直想拍手给她叫声好了。现在他除了称赞一声顾少奶奶胸襟大度,顾二爷体贴入微之外,还能说什么?
“我叫人送你回去。”顾钦辞垂眸望着她。
“不用了,二爷忙您的,我自己开车回去。”她笑得温良恭俭,无可挑剔。
也许人人都羡慕这对恩爱有加的贤伉俪,只有纪若拙身在其中,把他眼底的无情和漠然看得一清二楚。
从她的手碰到他的右臂开始,他整个人就冷硬得像块石头。没有温度,也并不柔软。但纪若拙很满意,他至少没有当着沈疏之的面把她甩开。
“你开车来的?”他突然问了一句。
“饿得走不动,二爷总舍不得让我爬过来吧?”她明媚的笑脸像真的一样。
饿是因为没吃饭,开车来是因为着急,到了包厢门口不进去是因为——
顾钦辞心里微微一拧,竟有点细密的疼惜,幸好他及时打住了这个念头。
她是d市出了名的酒桌女王,多少次在这种场合提着裙摆旋转。手里的香槟,眼角的笑意,始终从容又自在。谁都知道她不是因为应付不来酒桌而拒绝入内,但谁都没有拆穿。
她当真是给他留足了面子,可是她自己呢,难道不委屈?
顿了顿,他沉声道:“路上小心。”
纪若拙笑着撤开手,拎起包往外走,背影一如既往的妖娆美丽。
顾钦辞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没人发现的他眼中的流转的深黑。
孟晚童见他出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在包厢里愈发坐不住了。她不是纪若拙,男人们喝酒聊天,她完全插不上嘴。顾钦辞在的时候还会照顾她、给她添水布菜。可眼下这一桌子浑人,她只看陆景尧眼熟了,只好凑过去小声问道:“陆、陆先生,我能不能出去找找钦辞?”
陆先生?
有人叫他陆总,有人叫他陆少,再不济也是个陆大哥,陆景尧好笑地睨着她满脸的扭捏和拘谨:“你就算再着急,能进男厕所把他揪出来吗?”
他的高声调侃引来周围人的哄笑,包厢里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