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斯佳丽和父亲之间还有一个不成文的协议。如果她不想绕半英里的路走大门,而偏去爬围栏,或者跟男朋友在前面台阶上坐得太晚被父亲撞见,他可以私下里狠狠训斥她,但不会告诉母亲或黑妈妈。如果斯佳丽发现父亲对妻子庄严地起过誓后还骑马跳围栏,或者,又从县里的流言蜚语中听到他打扑克输了多少钱,晚餐时她也会保持沉默,决不像苏埃伦那样故作憨傻。斯佳丽和父亲相互庄严地保证过,决不把这些事告诉母亲,否则只会伤她的心,让她担心罢了。
斯佳丽借着逐渐暗淡的微光望着父亲,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他在心里就踏实。他身上有种生气勃勃、朴实粗矿的气质吸引着她。她不明白其实这是因为她多少也具有同样的气质,尽管母亲和黑妈妈花了十六年心血想要消除这种气质。
“你总算弄得像模像样了,”她说,“我想没人会怀疑你耍过什么花招,除非你自己瞎吹,不过,你去年好像就是跳这一处围栏才摔坏了膝盖的吧。”
“得了,我才用不着亲生女儿教训我什么该跳不该跳呢,”他大声嚷着,一边又在她脸蛋上拧了一下。“反正是我自己的脖子,不是吗?再说,丫头,你没披围巾上这儿来干什么?”
她看出他又在用他那老一套来摆脱不愉快的谈话,就悄悄把胳臂伸进他的胳臂,说院野我在等你呢。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得这么晚。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买下迪尔西了。”
“买是买下了,只是这身价害得我快倾家荡产了。我把她连同她的女儿普莉西一起买下了。约翰·韦尔克斯本想把她们白送给我,但我不能让人家说杰拉尔德用交情做生意,因此我硬要他收下三千块作为这两个人的身价。”
“天哪,爸,三千块!你用不着把普莉西也买下!”
“难道我自己的女儿也可以指责我了吗?”杰拉尔德大声反问道,“普莉西是个漂亮的小丫头,所以一”
“我认识她。这丫头又鬼又笨。”斯佳丽没有被他的大喊大叫吓倒,镇定地回答说,“你买下她是因为迪尔西求你买。”
杰拉尔德显出一副垂头丧气的窘相。每当他做了好事被人识破时就是这样的。斯佳丽看到他这么容易就被识破了,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难道我不该买吗?如果迪尔西老惦记着这丫头,没精打采,那买下她又有什么用?好吧,我再也不让这儿的黑人跟外面的女人结婚了。太贵了。来吧,小丫头,我们进屋吃晚饭去。”
这会儿夜色更浓了,天边最后一抹绿色也消失殆尽了,阵阵寒意驱走了春天的温暖气息。但斯佳丽却磨磨蹭蹭,不知怎么既把话题转到阿希礼身上,又不引起父亲的怀疑。这可不太容易,因为斯佳丽生来就不会拐弯抹角,这点父亲跟她十分相像。她经常看破他的诡计,他对她那些拙劣的表演也总是能一眼就看穿。而且他还总是直截了当地点破她。
“十二棵橡树庄园的人都还好吧?”
“跟平常一样。凯德·卡尔弗特也在那儿,我办完迪尔西的事以后,大家就在阳台上喝了几杯棕榈酒。凯德刚从亚特兰大来,他们都在那儿谈打仗的事,闹翻了天一”
斯佳丽叹了口气。她知道父亲只要谈到战争和退出联邦的事,那就是谈几个小时也谈不完。她赶紧换了个话题打断了他。
“他们提到明天的宴会了吗?”
“我想起来了,他们提到过的。那位小姐一她叫什么来着一就是去年到这儿来过的那个可爱的小家伙,你知道,阿希礼的表妹一哦,对了,叫玫兰妮·汉密顿,是这个名字一她和她哥哥查理巳经从亚特兰大来了,而且——”
“哦,原来她真的来了钥”
“是啊,她是个文静可爱的小家伙,很守妇道,从不开口说句话的,走吧,女儿,别磨蹭了。你母亲要找我们了。”
斯佳丽听见这消息心就一沉。本来她希望玫兰妮能有什么事留在她的出生地亚特兰大呢。现在又听到父亲都在称赞玫兰妮的文静可爱,和她的性格大不相同,她只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阿希礼也在吗?”
“他在,”杰拉尔德甩开女儿的胳臂,回过头来,目光敏锐地打量着她,“要是你特地为这事才出来等我,那干吗转弯抹角,不直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