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起身,笨拙地向她走过来,脚僚发出当啷当啷的响声。他光着的脚踝被铁僚擦伤了,红肿着,皮开肉绽的。
“你最近一次吃火腿是什么时候?”
那人看着地面。
“你尽管大胆地说!”
那人站着,仍然默不作声。最后,他抬起眼,流露出恳求的神情看着斯佳丽,然后目光又朝下看。
“不敢说,嗯?好吧,到食品贮藏室去,把那只火腿从架子上拿下来,丽贝卡,把刀给他。把火腿拿去给那些人,分给他们吃。丽贝卡,给那些人做些软饼和咖啡。要多加些高粱糖浆。马上动手,这样我才能亲眼看到你干了。”
“那些是约翰尼先生私人的面粉和咖啡。”丽贝卡害怕地咕哝着。
“约翰尼先生的,见他的鬼!我想那也是他私人的火腿吧。照我说的做。快。约翰尼·加勒吉尔,你跟我一起到外面的马车旁去。”
她大模大样地走过乱糟糟堆着木材的场地,登上了轻便马车,看着那些人扯下一块块火腿,没命似的塞进嘴里,真觉得出了口恶气,心里满意了。看他们那副急相,就像火腿随时都会被取走似的。
“你是个少有的恶棍!”她冲着约翰尼喊道,他站在车轮旁,帽子推在耷拉着的脑袋后面。“你得把我供应食品的钱交还给我。以后,我按天给你食品,而不是按月。那样,你就不能欺骗我了。”
“以后,我不会待在这儿了。”约翰尼·加勒吉尔说。
“你是说,你不想干了!”
有那么一瞬间,斯佳丽的话都巳经到了发烫的舌尖:野走吧,那才叫好呢!”可经过冷静而慎重的考虑后,她的话没有出口。要是约翰尼不干的话,那她该怎么办呢?他交的木材比休交的要多一倍。眼下,她刚刚接了一大笔订单,是她接到过的订单中数目最大的一笔,而且交货日期也很紧。她得尽快把那批木材运到亚特兰大去。要是约翰尼不干了,那她去找谁来经管这个锯木厂呢?
“是的,我不干了。你把这儿交给我全面负责,你跟我说过的,你对我的要求只是尽可能地多出木材。当时你并没跟我说该怎么管理事务,我现在也不想让你来限制我。怎么出木材我用不着你管。你不能抱怨我没按协议办事。我替你赚了钱,我挣了工资一另外顺手捞一点我能捞到的外快。然而你到这里来,插上一手,还提出种种问题,还当着那些人的面破坏我的威信。以后,你怎么还能指望我来维持纪律?即使那些人偶尔挨一顿揍,那又怎么样呢?下贱的懒骨头理应受到更重的惩罚。即使营养不怎么好,伙食味道比较差,那又怎么样呢?他们不配吃得更好。要么你管你的事,让我管我的事,要么我今晚就走。”
他那张冷酷的小脸比任何时候的神情都强硬。斯佳丽犹豫不决。要是他今夜就走的话,她怎么办呢?她不能通宵达旦地待在这儿看管囚犯呀!
她眼里流露出左右为难的神情,约翰尼的表情马上起了微妙的变化,他脸上冷酷的神情有所缓和,说话时,声调也变得从容悦耳了。
“巳经晚了,肯尼迪太太,你还是回去的好。我们不会为了这么一丁点儿小事而闹翻的吧,对不对?你可以在我下个月的工资里扣掉十块钱,我们的账就算清了。”
斯佳丽很不情愿地望着那帮可怜巴巴地在啃火腿的人,还想到了那个躺在透风的棚屋里的病人。她应该把约翰尼·加勒吉尔赶走。他是个贼,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没有人揭发她不在场时他是怎么对付那些囚犯的。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他精明强干,老天知道,她需要一个精明强干的人。算了,现在她不能跟他分手。他在为她赚钱。只要能保证那些囚犯吃上像样的伙食就行了。
“我要从你的工资里扣掉二十块,”她没好气地说,“明天早晨我们再讨论这件事。”
她拿起了缰绳。但她知道不会再讨论了。她知道这件事是到此结束了。她知道约翰尼也知道。
她赶着马车驶向那条小路,那条小路通往去迪凯特的大路。一路上,她的良心跟她爱钱的yù_wàng斗争着。她知道她没权利让那几个人的性命听凭那个狠心的小个子男人去摆布。要是他把其中一个整治死了,她将和他一样有罪,因为她在知道他的种种野蛮行径后,还继续让他负责。可是,从另一方面说一对了,从另一方面说,人不该为非作歹,变成囚犯啊。一旦犯了法,被人逮住了,那就应该任人摆布了。这想法多少让她的良心得到了些安慰,但一路上,那些囚犯没精打采的瘦脸一直在她的脑子里闪现。
“啊,以后再想他们的事儿吧。”她做出了决定,然后把心思转到木材上去,将别的事都抛到了脑后。
她来到贫民区上面那条大路拐弯的地方,太阳巳经完全落下去了,周围的树林昏昏暗暗的。太阳落下去后,透骨的寒气笼罩着暮色苍茫的世界,冷风刮过昏暗的树林,光秃秃的树枝噼啪作响,枯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从来没独自这么晚待在户外,她觉得不自在,想回家了。
到处看不到大个子山姆。她勒住缰绳等着他,为他不在场而担心,北方佬也许巳经把他逮住了。后来,听到从那片居住地的小路上传来了脚步声,不由得宽慰地舒了一口气。她一定要为山姆让她这么等而狠狠地咒骂他一顿。
然而来到大路拐弯处的不是山姆。
那是一个穿得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