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他们不都变了吗?亚力克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的粗陋衣裳,脸上又显出经常出现的沉痛皱纹。有时候,晚上,他睁眼躺在床上,想着怎样才能让妈妈得到一次手术治疗,怎样才能让可怜的、失去父亲的乔得到受教育的机会,怎样才能弄到钱去再买头骡子,他希望战争仍在进行,希望战争永远进行下去。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如何。在军队里不愁没吃的,哪怕只有玉米和面包,总有人在发布命令,绝对不会有面对没法解决的问题而产生痛苦的感觉一在军队里,除了被打死外,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后来,出现了迪米蒂·芒罗。亚力克想和她结婚,可是他知道办不到,因为有那么多人在指望他养活。他爱了她那么久,现在她脸颊上的红润和她眼睛里那种欢乐的神情都在渐渐消失。要是汤尼不逃到得克萨斯州去就好了。如果有另一个男人在的话,眼前的一切就会大不一样了。他那个可爱的、性情很坏的弟弟在西部什么地方流落,穷得一个子儿也没有。可不是,他们都变了。再说,干吗不变呢?他很沉重地叹了口气。
“你和弗兰克帮了汤尼的忙,我还没向你们表示感谢呢,”他说。“是你们帮他逃走的,对吗?你们真好。我拐弯抹角地打听到他在得克萨斯州,挺安全的。我不敢给你写信一不过,你和弗兰克借钱给他了吗?我会偿还一”
“啊,亚力克,别再说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斯佳丽叫了起来。就这么一次,她没把钱放在心上。
亚力克沉默了一会儿。
“我去替你把威尔找来,”他说,“我们明天会赶去参加葬礼的。”
他扛起那袋燕麦,转过身去,这时,一辆摇摇晃晃的大车从一条小路上歪歪斜斜地驶出,向他们吱吱嘎嘎地驶来。威尔在座位上叫着:“对不起,斯佳丽,我来晚了。”
他笨手笨脚地从大车上爬下来,向她噔噔噔地走来,弯下身子,吻她的脸颊。威尔以前从来没吻过她,也从来没忘记在她名字上加上“小姐”这个称呼,所以尽管他这个举动出乎她的意料,却使她感到温暖,让她非常高兴。他小心地扶着她爬过车轮,坐上大车。她往下一看,发现就是她逃出亚特兰大坐的那辆破旧的、不牢固的大车。都这么久了这辆大车还没散架呢!威尔一定维修得很好吧。看到这辆车,让她记起了那一夜,她稍微有点儿懊丧。哪怕不穿皮鞋,或是佩蒂姑妈的饭桌上端不出饭菜来,她也一定要给塔拉庄园置一辆新车,把这辆烧了。
开始威尔没说话,斯佳丽心里很感激。他把他那顶旧草帽往大车的后座上一扔,对那匹马一声吆喝,就动身了。威尔还是老样子,身材细长而单薄,一头浅红色的头发,目光温和,跟运货的马一样好性子。
他们出了村,拐到通往塔拉庄园的红土路上。天边还余有一点儿淡紫的色彩。一朵朵巨大而软绵绵的白云染上了金色和淡淡的绿色。宁静的乡村暮色降落在他们周围,使人像在做礼拜一样心情平和。她在想,远离了乡下的新鲜空气和耕地的味道,还有可爱的夏夜,那几个月她到底是怎么挨过的?湿润红土的气味那么好闻、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她真想下车去,抓一把土。大路两旁红色的沟里铺满了枝条纠缠在一起的绿色忍冬,跟以前一样在雨后散发出扑鼻的芳香,这是世界上最甜美的香味。一群在烟囱旁做窝的燕子突然从他们头上飞快掠过,时不时地有受到惊吓的兔子急匆匆地穿过大路,白尾巴上下摆动着,就像一个羽绒的粉扑。他们的马车从耕地中间驶过,绿油油的庄稼在红土地里茁壮地生长,她高兴地看到棉花的长势很好。这一切是多么美啊!潮湿的河边低地上是灰蒙蒙的雾、红色的土地和生长中的棉花,倾斜的耕地上弯弯曲曲地种着一行行绿油油的庄稼,黑郁郁的松树像一堵堵黑色的墙,在一切东西后面屹立着。她怎么会在亚特兰大待那么久?
“斯佳丽,在到家以前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一在跟你谈奥哈拉先生的事情之前,有一件事我要征求你的意见。我想你现在是一家之主了。”
“什么事,威尔?”
他转过温和、严肃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想让你同意我跟苏埃伦结婚。”
斯佳丽紧紧地抓住座椅,惊奇之极,差一点没往后仰下去。跟苏埃伦结婚。自从她把弗兰克·肯尼迪从苏埃伦那儿夺走以后,她就从来没想到会有人要娶苏埃伦。谁会要苏埃伦呢?
“天哪,威尔!”
“那么,你不反对?”
“反对?不反对,可是一嗨,威尔,你真把我吓了一大跳!跟苏埃伦结婚?威尔,过去我一直以为你对卡丽恩有意思。”
威尔的眼睛一直盯着马,他摆动着缰绳。他的侧面并没移动,不过她感觉到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