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朗逸没有发话,康雅婕只好摇了摇头,接着道:“咱们这位二夫人可是独个儿去的南园略停了停,眼中的讥诮之色更重:“虞四少一眼看不到,她就敢把小霍勾搭到床上去了……”
康雅婕提高声音叹了口气:“唉,我都说不出口。”见邵朗逸神色微凝,莫名地生出一阵快意:“怎么?你还不知道呢?也是,这样的事情遮还遮不过来呢!她哪儿敢告诉别人。不过,我倒真是佩服她,到底是在国外长大的,够大胆,也够……”她一边说一边打量邵朗逸,却发觉他似乎并没有在听她的话,忍不住咬牙冷笑道:
“就这么一个贱货,你也宝贝似的捧着,连她那个孩子——谁知道是不是你的?”
她发泄似的说完,自己也讶然于言语间的刻毒,她有些惊惶地看着邵朗逸,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暴怒,她还从来没见过他的怒火。
然而,邵朗逸只是一泓波澜不见的幽深潭水:“她和小霍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康雅婕笼在他沉冷的目光里,不由心气一虚,嘴上仍旧不肯退让:“我干吗要告诉你?”
邵朗逸走到她面前,复又追问了一句:“说,谁告诉你的?”语气中,已有了些森冷的气息。
康雅婕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别过脸犹豫了片刻,道:“是沈玉茗的下人。”她低声说罢,突然从委屈里激出愤慨来:“邵朗逸,你不用在这儿给我脸色看!这种丧德败行的事情又不是我做的,我是不想叫你被人笑话……”
邵朗逸漠然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一个字,转身便走,丢下康雅婕愕然愣在那里——他说:“蠢。”
邵三公子没打招呼就突然“驾到”,汪石卿十分意外,连忙扮着笑脸吩咐秘书泡茶,邵朗逸却摆了摆手:“你们都出去。”
孙熙平退出去的时候轻轻一带门,汪石卿的心立时沉了下来,面上越发泰然自若地笑道:“不知道是什么事,还要司令亲自来?”
邵朗逸靠在沙发上,静静望了他五分钟,才终于开口:“去年你结婚那晚,南园出了什么事?”
汪石卿心头猛然一跳,一边倒水冲茶,一边蹙眉回想:“哦,那天武康查出来两个车皮的军火,用的是陆军部的假关防,后来的事儿您也都知道了。”
邵朗逸闭目一笑:“是我没问明白,还是你没听清楚?我问的是,南园出了什么事?或者我再说简单一点,那天小霍在南园出了什么事?”
“司令……”汪石卿瞬间尴尬起来,“我想,这件事纯属意外,我不说也是为了总长……况且,还有二夫人的清誉。我也没想到仲褀和……会有私情。”
“意外?私情?”邵朗逸仿佛是听了一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敷衍着笑过,眼神倏然凝成冰刃:“你这话说给浩霆,看他信不信。”
汪石卿脸色一变,脱口道:“三公子!”
邵朗逸却盯着他,径自说道:“火车什么钟点走到哪儿是有数的,你想让它在哪儿出事,它就会在哪儿出事。婉凝和小霍要是有什么,到哪儿去不行,非要赶着你的婚宴到南园给你看?就算小霍再荒唐,可他不蠢。我现在想问你的只有一件事:为什么?当然,你也不是一定要告诉我,要是你的话我不满意,就只能让总长来问你了。”
汪石卿思量间有片刻的沉默,然后坦然嘘了口气:“三公子,总长不该娶霍小姐。”
邵朗逸挑了下眉:“就为了这个?”
汪石卿肃然道:“总长不能娶顾小姐。”
邵朗逸眼中罕有地流露出一丝惊讶,汪石卿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总长,顾小姐——是戴季晟的女儿。”
邵朗逸下意识地直起了身子:“你怎么知道?”
“其实是龚次长先起的疑心,龚次长当年见过顾小姐的母亲。”汪石卿一边说,一边留心邵朗逸的神色,“顾小姐是戴季晟的私生女,大约是戴季晟要做陶盛泉的女婿,把顾小姐和她母亲送去国外,后来不知道什么缘故,顾小姐的母亲死在了沣南。这件事要是让别人知道,难免对四少不利,倘若四少真娶了顾小姐,戴季晟……”
“你为什么不告诉浩霆?”邵朗逸突然打断了他。
“这……”汪石卿踌躇了一下,道,“您也知道,四少对顾小姐用情正深,又是极自负的性子,就算我说了,一时之间恐怕也割舍不下。”
邵郎逸嘲弄地看着他:“当初江夙生安排的车祸,也有你的份儿吧?这件事瞒得越久,你就越不敢说。”他说着,冷冷一笑:“你倒是一箭双雕,还捎带着算计了霍家。”
汪石卿此时也放松下来:“仲褀确实一直都对顾小姐一往情深,我只是顺水推舟罢了。石卿受恩于虞家,自问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总长考虑,这一点我问心无愧。事已至此,三公子就算告诉了总长也于事无补。”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邵朗逸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下去,“你好自为之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婉凝现在是我夫人,不管你还有什么打算,都到此为止。我这个人虽然对大多数事情都不怎么在意,可对在意的事情就特别小气。”
汪石卿诧异地看着已经走到门口的邵朗逸,蓦地恍然一笑,半是喟叹半是意外:
“我一直都在想三公子为什么要揽这件事,原来……我倒是真没有看出来。”
邵朗逸漠然回头:“让你看出来,好一并算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