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来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我,我努力与他对视须臾,到底抵不过目光中的灼热,不自在地避开了。原来,他竟什么都不知道,难怪彼时的他那样茫然。
“母后临终前曾请求父皇将我赐婚给你,在你我第一次相遇的那天我才得知此事。”我轻叹,重提那些事,不啻剜心,忧伤渐起,哽咽道,“你也知道我有多骄傲,看着大姐姐自行选择驸马婚配,远远离开京城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我怎么能忍受自己被指定的婚姻,去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甚至成为她保护家族的筹码……所以我选择逃避,可我又怎会知道那一别,竟是和母后永别。一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是自己气死她的,因为我不肯听她的话,因为不肯答应她嫁给你,所以她对我失望,对人世没有留恋。”
我泪目向他,哭泣道:“父皇向我解释过,母妃劝过我,哥哥姐姐们都哄我,可我还是放不下,我忘不掉泓昶看我的眼神,他恨我,我的弟弟恨我,他恨我害死了他的母亲。容朔,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这些事,都是因为你……”
“不要哭!”他走近我,皱眉道,“怎么又哭了?你真的很爱哭。”
“你还欺负我……”我蹲下身子嚎啕,几乎要引得侍卫们来围观。
容朔喝退他们,继续好声好气地劝我,“这些事都过去了,全都过去了,不要再哭,我一看到你哭……”他终究没说下去。
我已经顺势坐到了地上,今天心情本是极好的,只因提起那些事才感伤,默默地擦去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我就坐会儿,我不会跑的,你回去好了。”
“坐在这里喂蚊子?”容朔沉声道,“水边的蚊子都狠毒,叮一口半月不退,你那么白皙的皮肤要变得疙疙瘩瘩?”
“我又不是小孩子。”我顶回去,嘟囔道,“侍女们早就给我熏香了,蚊子不会近我身的,我就坐会儿,不可以吗?容朔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又不怕你。”
他竟失声而笑,无奈地看了我半晌,随即也坐下来,温和道:“坐着多没意思,给你讲个故事。”
我默声不理他,只看着那还依稀可见的烛光和纸船,却听他不疾不徐地开始说:“小时候在寺庙里,我闲时就和小沙弥玩耍。有天一个要好的小沙弥跟我说,最近他时常在梦里见到一个陌生的姑娘,每晚都梦见,让他很烦恼。我笑话他小和尚动凡心,当笑话一笑了之没有在意。后来跟大家一起下山化缘,我俩和大师傅们走散了,我因身上有银子,便索性到处去玩儿,日暮时分吃饱喝足才决定回山上去。可半路上走着,他突然就停下,更浑身发抖,我问他怎么了,他指着前面过来的一个姑娘道,就是她,我梦见的就是她。”
听到这里,我心底一颤,只觉得周身发凉。
容朔继续道:“我说你别骗人了,想吓唬我吧。他一个劲说是真的,而且抖得越来越厉害。我这才去看那个姑娘,很普通没什么奇怪,她慢慢地朝我们这边走来,很平常地从身边走过……”
他忽而停住,炯目直直地看着我,稍稍凑近到我的耳畔说:“那姑娘走过我们身边时,低沉地说‘你怎么知道是我?’。”
只觉得胸前一睹,浑身发冷,心突突直跳,不争气的我快被吓哭了。
“我们回去吧。”我嗫嚅,慢慢自己爬了起来。
“好!”他欣然,利落地起身,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识地,竟伸手牵起我一路往凤辇而去。
因害怕而冰凉的手被他温暖地握着,我竟第一次不想摆脱他,莫名地顺从着,觉得很安心。
因容朔讲的故事,那晚我整夜没有睡好,闭上眼便忍不住幻想那姑娘的模样,然后幽幽地过来说一声:“你怎么知道是我?”
一边害怕,一边又会想起那掌心的温暖,他的手虽不如父皇厚实,但很温暖,恰如其分地力度包裹着我的手,普通的牵手,却有微妙的异样。可又会因此想起他灌我喝粥动手打我的事,虽不再恨毒了那样,可这份委屈羞耻和不甘心,到底叫人恼火。如是反反复复,我辗转难眠直至天明。
翌日,一夜没睡的我面色憔悴、精神恍惚,侍女们怕我是又病了,便要叫大夫,我推说夜里太热没睡好,敷衍过去。但连着几天失眠,身体到底吃不住,胃口精神每况愈下,大夫又说不出我什么病,众人一筹莫展。
容朔每天都来看我,见我越来越虚弱,生气地问我究竟哪儿不舒服,可我不愿告诉他,只是赌气不理睬。
这日我们在一座小镇里停留,地方官衙腾出自家的宅子给我们住,家宅毕竟比驿馆客栈要好,虽是陌生地方,但总算能舒舒服服地躺在绵软的床榻上,几日睡不好的我终有了困意。
这一觉从傍晚睡到深夜,好些天没好好吃饭的我因饥饿而醒来,可是屋子里空荡荡黑洞洞,唤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才翻身坐起来,窗外却有黑影闪过,盘踞心头许久的恐惧冒出来,要命的是还跟上实足的好奇心,竟定定神起来摸到一件衣裳披在身,光着脚丫走到门边。才小心翼翼打开一条缝,突然一道大黑影挡在眼前,受惊的我尖叫着后退,房门却因此大开,容朔掌着蜡烛出现在眼前。
我恨道:“容朔,你要吓死我吗?”因心脏猛跳,我的呼吸短促紊乱,浑身都跟着颤抖。
他却静静地看着我问:“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