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到了承乾宫,凡霜凡雪早等在门前,承乾宫的小太监接过泓晔背回屋子去,凡雪来殿内告知主子四皇子回来了,古曦芳只是冷声道:“宣太医瞧瞧他的腿,派人一声,四殿下这几日不去了。”
言罢她起身,竟是端坐一夜积了血气一时冲脑,微微一晃扶着桌子醒一醒,方拂袖入殿内去。凡雪叹一声,她家的主子太正经,这时刻还去什么书房知会太傅呢?那里的人会不晓得这两天的事?又不由得心头一紧,她深知主子疼儿子但也教导严厉,今次皇子闯下这样的大祸,不知她要如何心狠地责罚,只怕泓晔腿上的伤好了,新伤跟着就到了。
日上三竿时,酣眠的淑慎才悠悠醒转,她竟仿佛无忧无虑地睡了一晚,醒来大概也忘记昨天发生了什么,只是嚷嚷喊着祥儿说饿了。
待坐起身来,将眼前熟悉的屋子和物品摆件晃了几遍,才猛地想起昨天的事,猛地想起昨夜的人,一时瞠目结舌:自己……自己、自己究竟是怎么回来的?
可记忆仿佛缺失了一块,淑慎只记得自己遇上了他,只记得在桥下与他畅言忧愁和欢笑,凄冷的秋风往脖子里钻,他脱下袈裟将自己裹住。
但为什么记忆停留在那里就再也没有继续?难道又是一场梦?那又是谁梦见了谁?
忽地又想起什么,淑慎周身摸寻一边,却发现自己早被换了干净的衣裳,她没有喝酒没有宿醉,竟是睡得如何酣沉才会被人换了衣裳都不曾醒来?她有些失望地瘫坐下去,忽感手底被硬的东西硌着疼,翻开被子看,那褐红色的木雕小立佛就卧在那里。宝相含笑,宁静致远,叫人观之欣慰。
“原来不是梦!”淑慎笑,为昨夜的相遇不是梦而笑,双手捧着小立佛,视如珍宝。
但很快她的神思回到现实里,意识到昨天那一件件荒唐事,她担心泓晔的去向,也好奇自己如何归来,可是唤吉儿祥儿都不应,便起身披了风衣出来。但符望阁里竟是轻悄悄,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谷雨、从德……”她再唤,仍旧无人应答,心底一着急,喊着母妃匆匆来到嗣音的屋子,不见人影又循着来楼上找寻,方看见她坐在摇篮边,谷雨等人一概不在,只有初龄的奶娘在边上。
“母妃,谷雨她们?”淑慎觉得满屋子的气氛竟透着肃杀的感觉,自然这样想是过了,可是目光和嗣音一触的那瞬,浑身都软绵绵起来,她第一次这样害怕嗣音,怕得不敢承接她的目光。
一旁的奶娘悄悄后退了几步,她竟是一副怕了的模样,是先前瞧见什么厉害的事情了吗?符望阁里的人都去哪儿?他们的消失和自己有关系吗?
“我错了……”她心抖得慌,一步一颤地走到嗣音身边,如往常那样轻轻扯动她的衣袂,满面的愧疚惶恐,周周正正地说一句,“这次淑慎真的错了,我知错了。”
嗣音面无表情,起身来让开她的身子,对奶娘说:“给初龄包上襁褓,皇后娘娘惦记要看看,我下去换身衣裳,你一会儿抱着初龄下来就是。”她言罢离去,竟是对淑慎视若无睹。
“奶娘,谷雨她们呢?”淑慎慌了,拉着奶娘就问。
奶娘摇头如拨浪鼓,满面的惊恐之色,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到底怎么了?”淑慎急了。
只听得下楼的脚步声急促,嗣音才穿上蜜色的外裳,淑慎便跟了下来,她面色慌张,又十分得害怕,怯怯地伸手来相帮嗣音穿戴,可母妃一道肃冷的目光递过来,她就不敢动了。
嗣音自顾自地穿戴好,奶娘已抱着初龄下楼,她接过女儿来要往外走,嗣音一步拦在门前,哽咽着问:“母妃不要我了?”
嗣音漠然:“哪个敢不要你,分明是大公主你嫌弃符望阁太小,外头海阔天空。”她言罢就要绕开身子去,嗣音却抓着了她的衣袂,死死地不放。
“大公主,这是还要有什么指教吗?”嗣音冷言。
“母妃……你打我骂我怎么罚都行,不要不理我,淑慎错了,我真的知错了。”这一语,淑慎再忍不住,嘤嘤哭泣起来,就是腻着嗣音不放。
若说不心软,竟是假的,嗣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疼这孩子,昨夜得知她丢在了京城里,她就好像死了一回似的。她不敢想象淑慎若自此回不来,她往后的人生会如何沉浸在痛苦中,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她也仿佛记忆里缺失了一块。
当早上看着酣睡的她被完完整整地送回来,散了去的七魂八魄才回归体内。彼时她怒得只想揪起淑慎狠狠地揍一顿,可心火灭了后又想明白,这孩子分明是吃软不吃硬的,打一顿又有什么用?
此时初龄正醒着,歪着脑袋看着她的大姐姐哭泣,又看看母亲一脸严肃,莫说小婴儿不懂人事,其实再没有比他们更会看眼色的了。平日瞧见大姐姐就会伸手要抓着手玩的小家伙,今日可乖地躺在母亲怀里,哼也不哼一声。
“奶娘,把初龄抱上去。”嗣音语毕,奶娘小心翼翼地过来接过孩子,迅速地撤离了。
见嗣音不走了,淑慎这才松开手,瞧着她坐到桌前去,仍是很生气的模样,她怯怯地凑到一边去,两人静了半日,终是这孩子忍不住先说:“母妃,谷雨她们呢?”
“他们没照顾好你,正去敬事房排队领罚,每人三十板子,不知道有没有命爬回来。”嗣音冷声说,瞧她憋得满脸通红,又道,“你难过什么,这符望阁的奴才也不是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