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絮做了个梦。
梦里,她的父亲沈安平没有葬身于狼腹,尸骨无存,二叔沈安乐没有摔落悬崖,身首分离,三叔沈安喜没有被万箭穿心,死无全尸,亲人们都还好好活着,她更不曾被逼着嫁给李玹做妾,一日一日地变得暴戾易怒。
醒来时,泪湿枕巾。
好些年没有落泪,沈絮侧眸看着湿哒哒的水渍,不免怔愣,随后若无其事地抬袖擦拭眼角,呼喊:“红鸾,备水,我要沐浴。”
红鸾是服侍她的宫女。
床帏被掀开,司夏轻声问道:“小姐要沐浴?”
盯着司夏的脸看了许久,直到她轻轻颤抖起来,沈絮才点点头,“唔”了一声。
轻喘口气,司夏勉强笑道:“时辰尚早,您继续歇着,奴婢这就去准备。”
顿了顿,又解释道:“阿紫还没有醒过来。”
沈絮不置可否地勾起嘴角。
等司夏匆匆离开,沈絮掀被起身,自个儿穿衣梳洗,在沈家没落后,这些琐事她已做得得心应手。
菱花铜镜里依然显现出水莲花般娇弱的容貌,沈絮紧紧攥住手指,控制了好一会儿才强忍住情绪,没有把铜镜摔在地上。
正凝眉思索,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格外地刺耳。沈絮起身打开房门,见是阿紫在院子里哭闹,而两个面生的小丫鬟苦苦拦着,顿时面色一冷:“拦她做什么?让她滚!”
“看你能得意多久!”恶狠狠地剜沈絮一眼,阿紫愤然推开挡在面前的小丫鬟,快步跑了出去。
耳根清净下来,沈絮转身回房间,等司夏打了热水来,她褪下衣裳正准备跨入浴桶,忽地发现心口处似镶嵌着什么东西,她垂眸去看,顿时大吃一惊,一块红得像是透了血进去的血玉长在她的肌肤里,月牙儿的形状,完完全全与她的身体贴合,毫无缝隙,就像它原本就是属于她身体的一部分般。
她伸手轻轻触碰,有丝丝扣扣的痛楚蔓延开,同时,耳边蓦然响起说话声。
“阿紫呢?”是司夏的声音。
沈絮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身居高位,需要防备的阴谋诡计太多,她早已不再信任谁,久而久之就养成一个人沐浴的习惯,刚才也确实将要服侍她的司夏撵了出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司夏明明不在身边,她却能听到她的声音?
“刚才阿紫姐姐哭哭闹闹地说要去见夫人,我本来拦着,可不小心吵到小姐,小姐让阿紫姐姐滚,阿紫姐姐就跑走了。”这是另一个稚嫩的声音。
“胡闹!小姐是主子,她是丫鬟,打她也该受着,去找夫人做什么?更何况小姐还占着理!”司夏的声音格外愤慨。
这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对话,她真的听到了司夏的声音!沈絮心头一凛,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见司夏正站在院中,面前站着刚才苦拦阿紫的两个小丫鬟。
她们隔得不远不近,照理而言,不大声呼喊压根就不可能听见声音……可沈絮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莫非,她不仅重生成沈篱,还莫名其妙地有了顺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