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公公的话,让公叔瑾犹如一只被针戳破的水囊,立时瘪了下来,原本就不是愤怒的怒气悄然消散,他似乎是在给自己找理由,喃喃道,“那他就不能跟朕好好说吗?他到底还把不把朕当成嫡亲的兄长。”偏要这么一次次地伤害他。
是的,公叔瑾就是感觉受到了伤害,公叔宁若是真心为他着想,就不应该事到如今才把话说出来,正月间西北大捷,二月初战报入京,也是二月,他便查明了秦怀恩的身世,并告诉了公叔宁,可现在,都已经是五月了。
在这期间,公叔瑾一次次暗示和直言清露对秦怀恩的重要性,以及自己的种种为难之处,既然公叔宁愿意将清露献上来,为什么非得等到这个时候,耍着他玩儿吗?!
他身为帝王的尊严何在?!身为长兄该得的恭敬何在?!
“皇上,”禄公公颤声道,“前阵子王爷生辰,问皇上借了宅子,当时皇上还夸奖过王爷,是个念旧情的,王爷也说了,这是清露姑娘的意思!”就连他都听明白了的话,为何一向深谋远虑的皇上就不明白呢?这还让王爷怎么说?说实话,禄公公没想到皇上是真没想起来。
公叔瑾寂然无语了好一阵子,才哑声道,“去给朕查查,这清霜清露姐妹的来历……”即便到了此时,他依旧是心存疑虑的,实在是公叔宁的这份礼太重了,送得太完美了!
禄公公跪着没动,只是抬头看了公叔瑾一眼,目光中满是为难,他现在直接将清霜清露的来历背出来,这样好吗?
公叔瑾却猛然间顿住了,“不,不用了,朕……朕想起来了!”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儿。
那些并不遥远但早已模糊的记忆,在公叔瑾的脑海中翻涌起来。
禄公公悄悄松了一口气,想起来就好啊!
公叔瑾在做皇子时,就掌控了一家教司坊,表面看起来这有点不务正业,但对他的名声并没什么太大的损失,fēng_liú好色,在大楚男人们的心中一直不算缺点,而是优点,只要别耽误正事儿就行,毕竟,仁帝当初就是用这种手段得到的天下,当然了,这只是手段之一。
做为一个心怀大志自立自强的皇子,教司坊中的歌舞姬,对公叔瑾来说,可不仅仅是用来自己享用和赚银子的,还是他安插在各处的探子,对此,不少人都心知肚明,这也算是种惯常的手段了。
在被公叔瑾选中的歌舞伎中,清霜清露姐妹并不出众,她们姿色上等、才艺上等,但也只是上等而已,并没达到出色的水平,公叔瑾当初一眼看中她们,除了她们容貌酷似,便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互换身份外,不过是觉得她们年龄合适,一个十四,一个才十二岁,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训练。
公叔瑾没想到的是,这姐妹两人入府不过月余,他还没腾出手来调|教,清露就用下作手段勾搭上了公叔宁,公叔瑾对这种现象本该严惩的,要知道,他府中是最讲规矩的,若是人人如此,还不乱套了?
让公叔瑾当时没动怒的原因,正是他借此机会送出去的那其他八个歌舞姬,这八个人中,有他调|教好的眼线。
公叔瑾对谁都不信任,哪怕是他一手养大的公叔宁,公叔宁独自建府,他放心不下,在公叔宁府中明面上、暗地里,放了不少的人。
公叔宁对这种现象心中有数,十分顺从地配合,这让公叔瑾甚感欣慰,而且直到今天之前,重来没感觉到愧疚过。
因为公叔瑾有遮羞布,他对公叔宁爱若亲子啊,他这样对公叔宁不是不信任,而是不放心,哪怕前阵子公叔宁曾经直言,“臣弟还以为,已通过皇兄最后的考校了呢!”他依旧将这层遮羞布捂得严严实实的,只是训斥公叔宁不着调,却不说,他心底最深处对公叔宁的忌惮和猜疑。
自打清霜清露姐妹入了六皇子府,公叔瑾就时时处处表现出对她们的不喜,公叔宁越是宠爱她们,公叔瑾越是不喜,表面上看,这是因为公叔宁太过份,做了不合规矩的事儿,实际上,公叔瑾是因为感到公叔宁脱离了他的掌控。
对此,公叔瑾以往觉得公叔宁是不清楚的,毕竟,那时的公叔宁还那么年轻,只是个莽撞少年,可通过今天的这份“大礼”,公叔瑾意识到,或许公叔宁从那时开始,就已经有感觉了。
好在,清霜清露姐妹出身卑贱,不管怎么抬举都成不了气候,还可以让公叔宁名声有污,早早退出争夺皇位的序列,倒也算是起了好作用,再加上顺帝对公叔宁的纵容,公叔宁不遗余力地保护,都让清霜清露姐妹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到后来,忙碌的公叔瑾连对付她们的念头都没了。
至于“喜欢”、“心爱”这样的垃圾,在公叔瑾的心里是连一文钱都不值的,不仅如此,就连六皇子府出事时,清霜已有了公叔宁子嗣这种事儿,都不值得公叔瑾冒一点儿的风险去保护,哪怕,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太简单的小事儿了。
又岂知,人算不如天算,这对姐妹在如此艰险的情况下,不仅留下了这世间公叔宁仅存的子嗣,现在还成了牵制秦怀恩唯一的最有力的砝码!
想到这些,公叔瑾不由打了个冷战,就是因为这种蔑视和忽略吧,才让他完全忘记了这对姐妹的来历,哪怕是在公叔宁如此直白的明示下。
去查自己府上出身的人呐,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公叔瑾笑不出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了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