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洛一怔,实在想不出以前的乔司南会有那么好心。
司徒菁以为她不相信,连忙继续道,“后来,我十六岁那一年,差点被……司徒家嫁给一个七十多的老头子,只是因为他可以帮司徒家扩张生意版图。其实我早就明白,司徒家收养我不过是为了将我当成棋子用,所以,连反抗都是徒劳的。后来是表哥……他说,谁要是敢胡乱把我嫁人,他就找谁拼命……”
“所以表嫂,这都是应该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怎么可能没有?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却要为了他们牺牲至此。
黎洛无奈,“菁菁,你若是现在想反悔,还来得及,我们再去找人,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们……”
“表嫂,表哥还躺在床榻上,等着我们去救他。”
这一次,司徒菁说得无比坚决。
黎洛抬眸,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女子,这个女人,向来给人感觉柔弱瘦小,可此刻,却给了她安心的力量……
“黎小姐,针剂药效已经开始发挥了,请你跟我们来,”医生敲开了房门,“司徒小姐,也请你准备好,马上会有人来给你检查身体的各项指标。”
她说得诚恳,司徒菁也不忍再说,只能扣住她的手,“表嫂……加油。”
那个过程,常人势必不会想要去经历,可黎洛为了什么,司徒菁心里比谁都清楚。
城北别墅的三楼被改装成了临时的医所,所有的设备一应俱全,被乔飞一手准备好。
黎洛脚步坚定地走进其中的小房间,躺在了曾经令自己惊怕了许久的产床之上。
“黎小姐,可能会有胀痛的感觉,都是正常的,若是不适,可以叫出来。但是请您务必不要挣扎。”
黎洛缓缓地闭上眼睛,不再去看自己头顶的那盏无影灯。
醒来的时候,精神尚可,可昏睡的时候,竟是一直低烧不退。
她不能合眼,生怕一合眼,所有的一切就会天翻地覆地发生改变。
已经,承受不起任何的改变了。
花花小小年纪,却已经感知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出去白天来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看着黎洛做事以外,再也不打扰他们。其余时间,都和小素在自己房间里静静地玩着积木。
朱医生最后,只能强迫她下去休息,并且,给她输上了营养液,“少奶奶,胚胎发育得很好,明天就可以进行胚胎移植手术,你今天必须休息好。”
黎洛苍青的脸上总算泛出一丝血色,“司南呢?他怎么样了?”
“我们会尽快……再过三个月,基本上就可以采血救人。”
三个月,一百天。
黎洛咬牙,点头,“他一定会撑过去的,一定会的。”
朱医生调慢了输液器的速度,“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们再说明天的具体事宜。”
小素端来清粥,黎洛吃了几口,胃部不适又悉数吐了出来,待平复好气息,早已泪流满面。
只吐一次,便这般难受,她简直不敢想,乔司南每一餐都吐出的时候,那种钻心的痛……
每多想一分,便……更刺痛一分。
小素蹲在旁边,眼泪亦是止不住,“小姐,你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姑爷。”
黎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端过她手中剩余的粥,强迫自己全部重新吃了下去……
小素说得对,吃饱了,她才有力气照顾他。
哪怕,这些粥一点味道都没有。
哪怕,她依旧难受得想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我让你们准备好的东西,都准备了吗?”
“冯奶奶一早就张罗着,我们不敢怠慢。”
“那便好,扶我起来。”
小素抬手,双手将黎洛撑起。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去。”
“小姐……”
“不必跟着,”黎洛推开面前的房门,一个人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只余下昏暗的月光,从窗外照入,如一地碎银,凄清婉转。
秋风乍起,让本就乱了的心虚,更乱。
这本是一间空房,却在一天之内,被冯奶奶布置妥当……
子不语怪力乱神,可她现在,已经别无他法了……
黎洛跪在原地,双手合十,起身,泪流满面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灵位,然后,再弯腰,磕头……
每一下,都无比认真虔诚。
每一次,都在心里,诉说着同样的愿望。
等到香案上的青烟散开,她已经眉心通红,发紫。
“外婆,小时候你教我说,心诚则灵。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对不对?”她弯腰,看着滴落在地板上的滴滴红蜡,然后伸出纤瘦的手指,一点点地将它们从地板上抠起来……
像猩红的人鱼泪,染红了她的指尖,有的凝固很久的蜡,也被她极有耐心地,抠起。
左手的食指指甲,被生生地抠烈,血,涌了出来,染红半个手掌。
可她还是,不肯停下来。
心诚则灵……
屋内青烟愈浓,熏得她咳呛起来,可手心,却是紧紧地捏着那些红蜡,然后,双手捧着它们,双膝跪地,一步一步挪到香案面前。
她终于懂了,为什么小时候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