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霎瞧着眼底的傅天麟,心狠狠一抽。
当然,他是杀手,并没有那么多多余的情绪。这普天之下,能让他心里抽搐之人,活着的,早已经寥寥无几。
而眼底的傅天麟,自然算不得一个。
他的心,抽搐的原因所在……乃是因为,这位傅天麟,乃是她……乃是她在陵城这么多年来,唯一认可的好友啊!
在她离开之前,她还特地给了傅天麟一道保命符!
可想而知,在她心里,傅天麟的安全,还是非常重要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于她而言,很重要的好友,却在今日,遭受了这样大的巨变!
虽然眸霎的责任并没有保护傅天麟这一条,可他一想到在她得知真相之后,会有多生气,会有多难过,他也就……心头不自在。
傅天麟还在继续发疯发狂,低声嘶吼:“梁涉这个混账!他杀了我的全家,那我也要杀了他的全家,吃他的筋,吃他的肉才甘心!”
巨大的愤怒,巨大的悲痛,用力的吼叫,带动着傅天麟全身肌肉猛烈颤抖。
他的身上,刀口无数,还有少许烧伤,情绪这一激动起来,又带动着不少伤口撕裂开来,顿时,鲜艳的血水又徐徐冒出,见他那身被雨水冲淡些许的血衣,又染红了不少地儿。
一直沉默的眸霎,终于开口了,他担心他不开这个口,傅天麟会把他自个儿的伤势,再折腾严重三分。
眸霎的声音很冷淡,像徐徐飘飞的雪花:“傅天麟,你才恨多久?一天一夜都还未至。可你知道我,恨了多久吗?”
“到了如今,已经七年了,如果报仇真的如你话中所说的那般容易,我还需要等到现在吗?”
自从夏侯舒离开陵城之后,傅天麟便没了门禁,期间也来了夏侯王府许多次,也在偶然情况下见过眸霎一两次。
在他看来,眸霎是个怪人,整日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藏身在哪里,并且,更从未与他说过话。
今日,还是傅天麟记忆里,眸霎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同时,也是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字。
傅天麟的情绪,莫名就被抚平了许多,他愣愣瞧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半晌,才咬牙道:“没错,报仇,哪里有那么容易!”
傅天麟并不傻,实际上,他也很聪明,只不过以往可以无所顾忌地做一个纨绔子弟,所以这等聪明,都被他用在了小聪明上,大道理却没领悟几个。但如今家逢突变,再经由眸霎这话,他突然就想明白了许多。
“单凭一个梁涉,哪有这样的本事?弄出这么多杀手,轻而易举将我傅家覆灭?”
“我要报仇,又岂是杀了区区一个梁涉这么简单的?”
“梁涉的背后是谁……不言而喻,若没有那人的帮衬,他又怎敢做出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没错……仇,不是那么容易报的,因为我真正的仇家,乃是来头不小的荣国侯!”
“对!就是荣国侯!”
思路理清完毕,傅天麟的手,又摸向了自己的胸口处。
在那里,藏在内衫里一处缝制的暗包里,放着一个东西。
拿出来一瞧,乃是一个小小的玉牌!
傅天麟将这玉牌徐徐提起,对着大厅内的烛火看去,玉牌清透无暇,上边儿刻着的‘翎’字,也是俊逸潇洒至极。
“我如今杀不了荣国侯,但我父母死得冤枉,我总得用仇人的血,暂时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这令牌,便是夏侯舒留给傅天麟的保命符。
当初夏侯舒离开之时,担心梁涉会因梁远博之死迁怒傅天麟,而傅天麟又大大咧咧,并不注意细节,便在信中着重提醒了他要注意梁涉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为保险起见,还给他留了可调动夏侯王府内黑翎军的令牌,以让他可以在紧急时刻使用。
傅天麟一直视夏侯舒为大哥,夏侯舒的话,他从来都是听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每天都派人去监视梁家的动静,并且回来详细汇报……可时间一久,梁涉那边都无任何动静,他也就松懈了……
但没料到,他刚把对梁涉的警惕放下不久,梁涉竟然动手了!
想到这里,傅天麟就觉得悔恨不已!
握着令牌的手紧了紧,傅天麟继续道:“眸霎,拿着这令牌,帮我带个话出去……黑翎军上下,全力逮捕梁涉!”
“我要活的!”
“如今我没能力亲自逮捕他,可我总能!亲自杀了他!”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眸霎刚把这令牌拿入手里,外边儿,就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响彻在夜雨里,显得格外肃然。
很快,两位黑翎军便押着一个人,进入了傅天麟和眸霎的视线之中。
这人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但即便如此,那一身黑色劲装还是格外引人瞩目。
竟然是梁涉!
押着梁涉进入了客厅,其中一位黑翎军看着眸霎,道:“我们正在扑灭傅家大火时,却在其中发现了梁家的一块腰牌!不禁觉得很是奇怪,我便命人前去梁家搜查!哪里知道,刚闯进去,就瞧见了梁涉,他竟然兴奋到连衣服都还未来得及换掉……所以,便抓了过来。”
眸霎在夏侯王府这么久,虽然知道他存在的人很少很少,可这段时间,他显然也高调了许久,至少,在夏侯王府的部分黑翎军,已经知道了他这么个人。
眸霎徐徐点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划过一抹思索之光。
而傅天麟已经哈哈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