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靖王宗政潋要大婚的消息,便传得举国上下路人皆知。
一夜之间,不知多少女子的芳心碎了一地,也不知道多少女子看破红颜,倒是有许多适婚男儿松了口气,暗暗窃喜道,咱看上的那家小姐终于不用天天梦着嫁给靖王爷了。
一夜之间,大街小巷,茶楼酒肆,到处都在谈论靖王大婚的事。人们见面已经不是问好、或者问“你吃饭没”了,直接开口第一个字,“你知道靖王要成亲了吗”、“你知道那靖王妃是什么来路吗”、“嘿,今天说书先生又编了新段子了,约吗”?
其热闹程度,旷古无前。
大觉寺,厢房。
钟子顾盘腿坐在蒲团上面,中间是一方矮几,上面置一棋盘,黑白子在棋盘上罗列,泾渭分明。
在他对面,方丈寂嗔一手轻抚长长的花白胡须,一手执白子,略一思忖,落在棋盘之中。
钟子顾看到棋盘之上的自己已是困兽之斗,不由一笑,道:“寂嗔大师太过厉害,敬之实在不是对手。”
“心不静,则棋路不开,无关技艺高低。”寂嗔面容慈祥,语态温和,一言一句,好似那庙宇中供奉着的悲天悯人的佛祖。
钟子顾垂着眼眸,淡淡笑开,问道:“那敢问大师,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炽盛。大师认为,这八苦之中,最苦的是什么?”
“阿弥陀佛,”寂嗔抬起右手,微微垂首,“天下万民,芸芸众生,世间皆苦。然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苦与不苦,就看施主自己如何认为了。”
“多谢大师。”钟子顾双手合十,朝寂嗔弯了弯身,心里却仍旧波澜不平。
什么是最苦的呢?
他目光望向上京方向,想到不日即将举行的靖王大婚,想到那张如花笑靥。
他想,最苦的,应该是求之而不得吧。
一道赐婚圣旨,几家欢喜几家愁。
盛安颜双手捧脸抬头望天,想着自己莫名其妙地就得了别人眼里苦苦争求而不得的大福分,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忧愁。
“义姐在想什么?”寇兰珠自从往盛安颜自制的吊床上一躺,就再不肯下来,一边吃着冰镇过的荔枝,一边看向盛安颜。
自从把话说开了以后,寇兰珠再也不用每天像个泼妇一样到处去没事儿找事儿了,整个人自然也就闲了下来。而且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不打不相识,她还挺欣赏盛安颜。
再加上宗政潋为了抬高盛安颜的身份,特意给她安了个“穆和尔塔塔部赞普义女”的身份,她于情于理,也该来和自己“义姐”联络一下感情吧。
“想事情……”盛安颜回答得有气无力,就像霜打过的茄子。
寇兰珠吐出荔枝核,歪着头看着花架上缠绕着的葡萄藤蔓,有些没搞懂:“按说你不远万里地带着孩子找到这里,靖王也去你们圣上那儿为你求了名分,怎么接到圣旨以后,你反倒是一点也不高兴呢?”
盛安颜撑起桌子站了起来,欲言又止,可半天之后,她又无奈地坐了下去,继续撑脸望天:“这种事情,说了你也不懂啊。”
宗政潋没有给寇兰珠说过小宝儿的经历,寇兰珠自然不会懂宗政潋真正娶她的缘由。她就是再解释,也只能越解释越乱。
“哎呀,不懂就不懂吧,反正懂不懂这日子还是要过的。”寇兰珠也懒得深究,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她今晚就要离开上京了,这些事情与她何干?
“对了,”盛安颜突地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她,“你和靖王关系这么好,你为何不嫁他?”
“开什么玩笑!”寇兰珠一下子从吊床上坐了起来,双手枕在脸边,一脸花痴模样,“就算要嫁,本公主也只嫁给小风风好不好。”
盛安颜突地觉得宗政潋有些可怜。
这里两个女人,两个都是不想嫁他的。
可是寇兰珠是不想嫁就不嫁,她自己却是不想嫁也得嫁。
等等……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盛安颜连忙正色,问寇兰珠道:“靖王何时让你陪他演戏的?”
寇兰珠闷头想了下,说:“靖王回京不久,我与阿塔便入京觐见了。阿塔把我留在上京,想的也是把我嫁给靖王。靖王却跟我说,只要配合他演完这场戏,完事之后他就把我送到小风风那里去。”
晋王归京,塔塔部来京朝见……
盛安颜仔细推断了一下时间,那会儿自己才刚遇见钟子顾,离上京城还有十万八千里。他们后来找到她,也是因为她误打误撞救了小宝儿。
可是为什么,宗政潋却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是巧合还是刻意?
是自己恰好闯进这张里,还是那家伙,原本就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喂,你又发什么呆啊?”寇兰珠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盛安颜才恍然回过神来。
她整个趴在石桌上,目光遥遥望向远方:“我在想,这天罗地,到底布了多大一个局。”
寇兰珠摇头:“你在说什么,不懂。”
寇兰珠没待多久就走了,一脸幸福的笑容,和即将见到情郎的喜悦。
即便知道赶路都还要许久,可那激动的心情,却藏都藏不住。
盛安颜送走寇兰珠之后,便让月芽儿拿了纸笔过来,在石桌上展开。
“夫人是要给小主子写药方么?”月芽站在一旁,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