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颜听着两人说话的语气,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还没思考出个头绪,就见萧婕妤朝她走了过来。
她抬眼看着她,眉眼一弯,扬起一抹温雅的笑来:“听说钰儿叫你娘?”
盛安颜眨了眨眼睛,想起面前这位才是小宝儿的亲娘,连忙摆手解释说:“他就随口叫着玩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叫的是谁。”
可不嘛,第一次叫她娘的时候,还是被宗政潋坑的。
却见萧婕妤面上含笑,却掩不住神色间的落寂:“钰儿从一出生就被抱到皇后那里,皇后把他看得那般严,从不许我轻易见他,想要见他一眼,都只能等着某个节日合宫欢庆的时候。可那时候就算见了,他也认不得我,左不过客客气气地叫一声‘萧娘娘’,却已足够让我欢喜好久。”
盛安颜见此不由有些局促,心里连忙组织安慰人的话语。
让她安慰人,这可是个十分考验智商的技术活儿啊。
然她还没开口,就见萧婕妤将孩子抱还给了她:“以后你就是他的娘亲了,他不记得我,或许对他而言是件好事吧。他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说到最后,忍不住哽咽。
“唉?”盛安颜有些意外,这语气,怎么像诀别的语气啊。
宗政潋这时候回转过身来,却不许她多问,一把将她拉到身边,冲萧婕妤一点头,道:“马上要天亮了,我们先回去了。”
萧婕妤提起裙子双膝跪地,面上含着笑,眼里却流着泪:“多谢二位大恩!”
说着,头手伏地,连磕了几个响头。
“哎,不去将她扶起来吗?”
盛安颜见不得美女受罪的,却不想宗政潋头也不回地拉着她离开了那里:“没有必要了。”
萧婕妤的死讯,是第二天宗政潋让青山来给她说的。
听说是对大皇子思念成疾,是以入了魔怔,趁着皇后宫里的人没注意偷偷把大皇子抱了出来,养在一处废弃的宫殿里。
后来被人发现了,她被逼得狗急跳墙,一把火烧了整个宫殿,把自己和大皇子都给烧死了。
而对外的宣称,永远都只有一个——大皇子突发疾病,昨日暴毙。
至于萧婕妤,皇上连提都没提。
同日,萧婕妤的父亲,文渊阁大学士萧崇荣递上奏折辞官回乡,皇上提笔,允。
盛安颜从没想到,昨日一别,竟真成了诀别。为了让宗政钰逃脱皇宫那个魔窟,她毅然决然地以自己的性命,成全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瞧着在摇篮里正午睡的小家伙,盛安颜伸手摸着他的脸,轻声呢喃:“小宝儿你瞧见了吗?虽然你不幸生在了帝王家,可是你又何其的有幸,遇到那么多真心为你着想的人。”
睡梦中的小家伙好似听到了她的话,亦或者梦见了什么,紧闭的眼睛泛起两颗泪珠,顺着眼角滑落下去。
皇帝没了子嗣,朝中大臣全都着急了起来,纷纷进言要他广纳后宫,为圣元王朝开枝散叶。
其实归结起来,无非是一个萧婕妤倒下了,千千万个萧婕妤站起来了,能趁此机会将自己族系的女子送进宫中,谁知下一个怀孕的不会是她呢?
可皇上却毫不犹豫地将所有折子都驳了,一点也没要选秀纳妃的意思。
直到后面被一干大臣天天劝天天劝,劝得实在烦了,这才来一句:“靖王连正妃都还未纳一个,你们怎么不去催催他?”
这一句话瞬间就将众人的目光引向了宗政潋。
毕竟宫里还有个手段了得的皇后,就算送人进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熬出头,说不定就无声无息地暴毙了也不定。而靖王多好啊,位高权重,一表人才,这么多年了还没有纳正妃侧妃,能攀上他这门亲事也不错。
就在众人都蠢蠢欲动的时候,宗政潋却连话都没有站出来说上一句。
倒是那消停了几天却一直停留在京都不肯回去的穆和尔塔塔部公主寇兰珠突地跳出来说——本公主的男人,谁敢碰?!
她一出口,倒还真让众人消停了。
毕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外邦女子,可真有胆量堵上门去揍人的。
这日,盛安颜好不容易摆脱了宗政钰那个小麻烦,让月萱照她的描述准备了个吊床,再让月芽儿准备些饮品瓜果,自个儿一个人往上面一躺,喝两口酸梅汤,倒是说不出的悠然自得。
却没想这样安宁的时光没过上多久,就听园外有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这里挺不错的,跟你们爷说,这院子本公主要了。”
“兰珠公主,这里已经有人住着了。”
“有人住着了?那就另外给安排个院子啊。又是你们府上的哪位妾室夫人吧,呵,本公主还偏就要住这院子了!”
盛安颜听见这些话,当即抬头往门口看去,恰见一异族女子迈着步子,进了院中。
脚下是黑色的尖头牛皮靴,一身蓝红拼色的束腰长裙,下面还穿着扎在靴子里的长裤,头上梳着许多小辫子,带着一个十分漂亮的尖头帽儿。
一张脸,六分姿色,三分傲气,一分娇媚。
她腰上还别了一条长鞭,双手叉腰里站在院门前,乍然一看,还颇有几分飒爽的英气。
想来这位,就是那位因为扬言势要追到宗政潋而闻名整个上京的兰珠公主了。
就在盛安颜打量来人的时候,寇兰珠也发现了她,直接一扬眉,不客气地冲她道:“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我瞧瞧长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