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因小十叔的三元及第,因着赐婚的得尝所愿而带来的快乐,在这一刻,都冷却了下来。
默了半响,云朝方道:“哥哥的意思,我明白。只是有些事情,我做不到,哥哥也别勉强我。女子十五及笄,意味着成年,未成年之前,于世间懵懂,本无自食其力之能,父母生养我,在教会我怎样活着之前,便该对我负责,这是他们不该推脱的责任。因为我的生命不是我自己要来的,是他们给的,他们给了,就该对我负责,而非不管我的生死,任我挨饿受冻,弃之如弊,受尽欺凌,身死荒野。父母未尽自己该尽的责任,又如何要求我去尽我所谓的孝道?哥哥觉得我大逆不道也罢,只是,这些话,不吐不快。若哥哥因此厌我弃我,我亦无法。父慈而子孝,不慈不孝,他未尽之责,我不能责问,总可漠视。彼此客客气气做个陌生人,谁也别奢求谁的感情,大路两边,各生喜欢,如此不更好?若强求,于我,是绝无可能的。我不认生恩。我说过,生,不是我求的,是他们给的。至于我如今因生而享受的这些,我亦在尽我所能回报。不坐享其成,这是我惟一能做的。我与哥哥亲,是因为哥哥对我本无责任,因此对我的一丝一毫恩情与感情,便都值得我珍惜与回报。秦王或许后悔或者在弥补,可这世上,不是所有做错的事情,都该被原谅,都有机会弥补的。”
兄妹相认以来,从未就父母之事谈过一句,云朝却突然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尽了。
刘瑜心中难过,却也知道,妹妹的心结,不是他一言一语能开解的。于他,其实何尝不是如此想呢?可他能如此想,却不希望妹妹也如此想。
不是觉得这样想不对,只是不希望她过的不快乐。他的妹妹,本该是世上最纯真烂漫的小姑娘。
只是,刘瑜亦觉得意外。云朝说的是父母,而不只是父王。便是对母妃,她亦是不肯原谅的。这却让刘瑜惊讶了。要知道,从前,母妃对妹妹疼受至极,恨不得把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哪怕是他,都从未觉得,母妃对妹妹有何失责之处。可如今再想,真的没有吗?
诚如琯儿所言,生了,便是责任。
他和琯儿,竟都是无父母缘法之人呢。不是没有享受过他们的荫泽,只是他们原本最该给的,偏没有给。
刘瑜叹息,如果妹妹还小,自能抱在怀里安慰呵护,只是妹妹已经大了。刘瑜揉了揉她的头,道:“这些话,除了哥哥,勿与别人提起。”
云朝说这些,也是不吐不快,有些事情,总该表明立场,也省得大家彼此误会,将来不开心。可对于孝道重于一切的古人,她这些话,委实是大逆不道,没想到刘瑜只是提醒她不能对别人言。
云朝心中一暖,这世上,真正爱你的人,其实是不论你对错,会一直选择站在你身后,做你的依靠的后盾的人。
云朝把头靠在刘瑜的胸口,道:“我知道,我只对哥哥说,别人与我何干?”
不管你内心是如何想的,有些规则,面上却总要尊守,妹妹如此贴心,难得这般粘着自己,刘瑜心里软的一踏糊涂,可有些事情,该办的还是要办,便对云朝道:“赐婚的旨意,只怕明早便会到燕家与咱们府上,琼林宴后,宗人府便该先办了你和燕状元定亲的事,父王那里,我自会去与他商议。你是王府嫡长女,该有的体面不能少。想必父王那里,该给你的,也不会少。再则,你回盱城县燕家的事情,我也该与父王好好谈一谈了。”
云朝早与刘瑜细谈过,清江府如今是她的食邑,虽然她只享受供奉,对于属地的政事是没有一丝一毫干涉的权利的。但她却想把清江府当成试验地来经营。这当然少不了朝庭的支持,说白了,是她皇伯父的支持。而这些支持,却需要刘瑜云跟他们的皇伯父天启帝争取了。
所以,不只云朝希望回去,就是刘瑜也希望云朝回去,他想看一看,如果有府衙的支持,云朝能让清江府有什么样的改变。
自己这一边的事情,云朝尽可交给刘瑜,有个强大的兄长就是好啊,云朝感叹了一下,便向刘瑜请求:“哥哥,左右我宫里也去过了,您给我的禁足处罚,形在实亡,就算是结束了对不对?”
刘瑜拧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至你去了燕家,送燕云川回边关始,不是早就解禁了么?还与我装傻,燕展昭中了状元,是燕家的喜事,你想去燕家,还在这里套哥哥的话,该打!好了,你去可以,不过只能悄悄的去。另外,想必燕家另外两位也定能中进士的,你帮我道个贺也好。还有件事情,皇伯父与我说过,礼部的燕大人,这次春闱之事,他表现的也不错,该升上一升了。你不防问一问燕大人,是想继续留在礼部,还是动一动位置。”
云朝听了大喜:“当真?”
刘瑜道:“自然是真的。燕大人本就在地方上历练过,在礼部也待了有五六年了,是该动一动了。且他为官本就谨慎,资历也熬的差不多了,又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升一升,谁还能说什么?”
云朝皱眉:“我于官场的事情不懂,照哥哥看,大伯是留在礼部好,还是去六部其它部署好?”
刘瑜摇头:“燕大人想必自己更清楚。你只管问他的意思就是了。哥哥是武官,可不懂文官那一套。不过户部吏部都还不错。”
云朝犹豫道:“户部怕是不妥吧?安宁侯可是户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