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厨房,白脂便拦了住了她。
“姑娘,师傅请你过去一趟,说是今日可以拆线了。”
云朝只好跟着白脂去了冯老头住的小院里。
冯老头见云朝来了,招手让她进屋,先看了一下她的伤口愈合,感觉还不错,便点头道:“白脂,去准备东西,帮你们姑娘把线拆了。”
白脂自去准备,云朝笑道:“冯爷爷,不会留疤吧?”
冯老头瞪了她一眼:“就这点儿疤,我还能解决不了?当我这神医的名号是白叫的?”
云朝嘿嘿一笑,这老头就是傲娇。
正要拍几句马屁,就见门口伸出个小脑袋来,看到云朝便露出灿烂的笑,仿佛刹那盛的昙化,也不管云朝的反应,便冲进屋里,在她边上站住:“姐姐,你来了?冯爷爷说要给你拆线呢。我在你边上帮你吹气好不好?吹气便不会疼了。”
云朝看着这个穿着小衫裙的“姑娘”,一时恍然。
这孩子的一双眼,如星辰璀璨,映得他原本不算十分漂亮的五官,亦生动精致起来。
她其实不太愿意看到这孩子。
看到他,总让她想起自己。想起那彻骨的冷,想起那份绝望无依。
想起那一夜,她在雨中的冷凛,想起那些死在她手里的生命。
没有人不渴望温暖和煦,没有人不希望自己纯良美好。
而让自己无法保存那温暖和煦纯良美好的诱因,便变得极度可厌。
她终究不是个善良的人。不会因这孩子与她曾经一样的孤苦无依陷至绝境而多一份怜悯。
不是她不愿,只是怜悯不起。
限在泥污里的人,是不会对同样满身泥污不得上岸的人心生欢喜的。
云朝双眸一舜间便冷了下来。
可她还记得掩饰。因此微眯了双眼。嘴角扯出笑来。
冯老头瞧着,叹了口气。
“丫头,不想笑就别笑。这孩子……也可怜呢。”
云朝讥笑道:“世人多可怜。皇家人且还有不得不受之冤,不得承之苦,更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
“姐姐,你不喜欢我吗?”晚照可怜兮兮的盯着云朝,一双明眸舜间如蒙了水雾,却又幽静如沉潭里的水,失望,又希翼着。
云朝一点也不想懂他眼神里难言的含义,这样小的一个孩子,眼神比她还要复杂,她喜欢大哥云川如冬日暖阳一般的明朗,喜欢二哥云洛腹黑算计后面对她至真的爱护疼惜,喜欢三哥云洛扮猪吃虎中对她极致的维护,喜欢云畅木纳冷酷中掩藏不住的对她的依赖,喜欢蔚儿夕儿童言稚语中满满的纯真和对她的喜爱,喜欢爷爷的慈祥和为她撑起的这片天空。
可是,自己也已经被别人这样喜欢了吗?这孩子喜欢她什么?难道是喜欢她手持弓箭不停的收割生命的黑暗英姿?
云朝按下在他黑如点漆满是希翼的漂亮眸子里渐生的怜惜,缓缓笑道:“别叫我姐姐啊。”
一句话,仿佛把这孩子眼里所有的希望都浇灭了,那双如星辰璀璨的双眸不再明亮,垂下眼睑,露出要哭不哭泣的表情,低了头在边上转着脚尖,半响,方嘀咕道:“你就是我姐姐。”
云朝不再理他。
冯老头叹了口气,对他道:“晚照啊,去瞧瞧你翡翠姐姐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这孩子却是个固执的,低着头不吱声,却也不挪脚。
冯老头也只得随他去了。
不时又跑过来一个七八岁的小丫鬟,是云朝为了掩饰晚照,买的十个丫鬟里,拨过来的一个,起了个名字叫雨风,原是该叫晴空才和晚照的名字对仗的,可为了避五叔的名讳,这才起了个雨风的名字。
雨风感觉到了晚照不受主家姑娘的喜欢,怕晚照吃亏,便拉了她的手,哄道:“晚照,我们出去吧,老太爷有正事要和姑娘说呢。”
雨风并不知道冯老头要给云朝拆线的事情,想着姑娘过来,定是有事要说的。
虽才短短相处几天,她是极照顾这个比她还小,沉默寡言,却偏偏又有一双叫人忍不住就对她心性怜惜的漂亮的眸子的小妹妹的。
不想晚照却暴烈的一把推开了雨风:“滚开,不许你碰我。该死的贱婢!”
因他用了十分力,虽年纪还小,雨风又不曾设防,这一推,雨风连退了几步且收不住势,一头磕在边上的桌角,顿时头上便流了血。
冯老头忙起身抱了已经晕过去的雨风。
晚照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推,竟会是这样的结果,顿时慌乱的看向云朝:“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那边,冯老头给雪风搭了脉,对云朝道:“还好,只是晕了过去,你且等着,我先去给这孩子处理一下伤口。”
云朝松了口气。等冯老头抱着雪风出了门,才冷眼看向晚照。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不理我。”
“为什么要推她?”
“她不该碰我。”
云朝冷笑:“不该碰你?出于好意帮你,也是错?她便该死?贱婢?你……你又比她高贵到哪里?她至少还是我们家名正言顺买回来的奴婢,你算什么?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当日我真不该救你。”
这孩子前一刻还满身的暴虐,看着雨风的眼神,阴狠的似是能杀人,这一刻,听了云朝的训斥,却扯着嘴角,极力忍着要哭的样子,却到底掉下眼泪来:“姐姐,你讨厌我吗?我……我以后不会了,我答应过你的。我真的不会了。”
无声的哭泣,到底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