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穿的比从前落魄的多,再不是从前的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哥的样子,再不是那鲜衣怒马的程家大公子,谨语却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更接近自己心目中兄长的样子。
人的改变,往往是环境的改变催化的。
比如她。
所以谨语知道,大堂兄如今的样子,定然是因为他遭遇了什么。
哪怕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却也能想象。
收到云北和云朝关心担忧的目光,谨言笑了笑,心中暖暖的,朝着两人点了点头。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谨语了,不会总躲在别人的护佑下。有云北,还有外祖家这些关心她的家人,她真的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山阳程家,已经再也无法伤害她分毫。
谨语点了点头。撩了马车的帘子,云朝忙跳下马,扶了谨语下了马车,谨语越过人墙,站到前头,朝谨谨愚福了福身:“大哥。”
一声大哥,原本还笑着的程谨愚立即便红了眼,抬起袖子狠狠的擦了擦眼,心中象突然被辛辣之物冲了一下,半响才对着谨语一笑:“妹妹。”
“大哥和嫂子还好吧,也不知道嫂子后来是生了小侄子还是小侄女,他们也都还好吗?大哥怎突然来盱城县?”
程谨愚脸上露出愧色,又极难过,半响方讷讷道:“生的是男孩,只是去年年底时一场伤寒夭折了。你嫂子也……”
谨语以为嫂子和那个尚未谋面的小侄子一样病故了,她虽然不喜欢那位尖酸刻薄又小性的嫂子,可毕竟曾经是一家人,心里到底难过,再则又为小侄子才岁余便夭折,亦觉得痛惜,声音不免柔和起来,兄长便有再多的不是,这会儿谨语也只为他心痛难过,柔声劝道:“嫂子和侄儿在天之灵,也会盼着兄长好生过日子的。兄长也勿太难过,还请节衰。”
程谨愚苦笑道:“不,不是,你嫂子是……与人私奔了。”
众人:……
谨语张大了张,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劝慰才好。
倒是程谨愚叹息了一声:“也不怪她,从前我太混帐,其实她若是提出与我和离,我又何至于拦她,终究是我对不起她……且不提她,我如今……哥哥没用,把叔父给我的家财败尽,一切不过是罪有应得。如今想来,我竟是谁都对不起,尤其是愧对叔父婶娘的养育之恩。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我如今丢了一切,反倒晓得振作了,倒也算是件好事。总算没有完全辜负叔父婶娘的教导。我如今在山阳换了家商辅账房的差事,日子倒也过得去。我虽无叔父之才,可终有一日,也会把叔父给我的那些家财,再争回来的,妹妹不用为我担心。且不说我,我瞧着妹妹气色很好,想必燕外祖家对妹妹是极好的,婶娘和言弟都还好吧?我,我竟是无颜见你们了。”
看着又羞又愧的堂兄,谨语心中一片唏嘘,到底是曾经当着亲兄长一般待的人,谨语笑道:“大哥放心,我娘的身体很好,言儿也好头着呢。他便在马车上,我叫他下来拜见大哥。”
谨语回头叫了一声谨言。
谨言不情不愿的下了车。
相比谨语,谨言是对山阳程家没有半点好感,眼前这位兄长,别说没有丝毫呵护过他,甚至还骂过他,哪怕忘了他的样子,可那些骂他的话,他都记着呢。
谨言走到前面,护到谨语面前,虽然心中不情愿,还是认真的给程谨愚行了一礼:“谨言见过兄长。”
小小少年郎,虽才只有七岁,却已经行止有礼,可见教的极好,有这样的儿子,将来婶娘和妹妹也算是有依靠了。
原本,他才应该是婶娘和妹妹的依靠的,可他一个二十多岁的郎君,还不如这个只几岁的童儿。
程谨愚羞愧之极,忙朝谨言虚虚伸了手:“言弟别多礼,阿兄我……我从前做过许多对不起言弟的事,还请言弟原谅。往后多孝顺婶娘,婶娘和语儿还指着你依靠,阿兄没用。燕家族学在清江府都是有名的,你往后可别学阿兄,要好生读书,将来考个功名,也给婶娘请个诰命回来。”
谨言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谁要学你个白眼狼了,他当然是娘和姐姐的依靠,也定要考个功名,将来好为娘请诰命的。
虽然心里极不喜欢这位所谓的兄长,面上却不肯失礼,闻言点头道:“阿兄放心,谨言绝不会学阿兄,定会孝顺娘,成为姐姐的依靠,再不叫娘和姐姐受别人欺负!”
众人:……少年你这样当众打脸,果断好么?
没想这个平时又乖顺又听话的小家伙,竟然还是个小毒舌。
谨语心中又暖贴,又觉得酸酸的。摸了摸谨言的头,也不说他说的不对,只对程谨愚道:“大哥还是回吧,爹的坟有我们照应着呢。待我们回去,我会把大哥的问候代在娘面前转叙。大哥也别耽误了自己的差事。”
程谨愚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被原谅的,单看他从前做的那些混帐事儿,他也未曾肖想过自己会被原谅,谨语这么说,他虽难过,却也未出意料。
默了默,程谨愚笑道:“妹妹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叔父养我一场,我若是清明都不能去他坟前敬回香,烧些纸银,我竟枉为人了。妹妹放心,我去扫完墓,便回山阳城,不会去燕家打扰婶娘的。妹妹这是和燕家表弟表妹们出去游玩?哥哥也不多说了,妹妹且去吧。”
他这般说,谨语倒不好再阻拦。
再看他这样子,也实是真心悔过的样子,便是从前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