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嬷嬷听说霖二爷送了个小丫鬟到沅芷院,在房间里琢磨了大半天也没琢磨明白是什么意思,小姐与二爷身边的小厮赋春说话时,又刻意避开了她,她根本不知道那丫鬟是什么来历。
她在房里等了很久也没见小姐喊她进去,照理说,院子里新添了人都是要知会她这个管事嬷嬷登记在册的,而且她见那小丫头长得虽水灵,但还走起路来还有些轻浮,可见心性还不稳,是要好好调|教的,小姐却没嘱咐她半句……
过了一会儿,有小丫鬟进来告诉她:“嬷嬷,紫菱姐姐领着凝碧姐姐去后罩房收拾房间了,她遣我来告知嬷嬷一声。”
许嬷嬷心中一紧,这些事以前都是她做的,今天却让紫菱去做了……她不明白小姐是什么意思,她拉着小丫鬟的手问她:“那个叫凝碧的领了几等丫鬟的份例?是小姐亲口嘱咐的还是紫菱自己说的?”
沅芷院的丫鬟住处都是有规定是,一等丫鬟可以自己住一间房,二等丫鬟是两人一间,小丫鬟两人到四人一间的都有,住处不同,代表的身份地位也不同。
小丫鬟见许嬷嬷神色凝重的样子有些害怕,哆哆嗦嗦地回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是谁的嘱咐……只瞧着紫菱姐姐领着人往……往木芙姐姐那边去了。”
木芙是二等丫鬟,也就是说凝碧领了二等丫鬟的份例!许嬷嬷有些生气,凝碧才刚来,没经过调|教就领了二等丫头的份例,这可不合规矩。
她甩开小丫鬟的手就说:“这哪里合规矩,不行,我得去跟小姐说说!”,说完就匆匆忙忙地去了。
小丫鬟哪里知道合不合规矩,只知道自己忽然被甩了一下,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又看到许嬷嬷急匆匆的样子,半句抱怨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却还是在许嬷嬷出了房门后,低头嘀咕了大半天才走。
送走了赋春,华槿便靠在罗汉床上看书,紫蓝觉得灯光太暗了,又端了盏八角宫灯放在鸡翅木榻几上,这才说:“小姐以前总不大爱看这些书的,今儿个怎么想拿来看了?”
华槿手里拿的是本《山海经》,是十岁那年生辰二哥送给她的,因为里头很多东西都是虚无缥缈,无迹可寻的,她觉得太荒谬了,就一直把它搁在书架最角落,也没拿来看过。今日却特地让紫蓝找出来,紫蓝难免会有些奇怪。
华槿前世确实不大爱看这些书,读的不过是四书五经、《女诫》、《内训》等,不敢逾越雷池半步,私会靳东棹是她做过最不守规矩的事……也是她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前世克己守礼,循规蹈矩也没落个好下场。重活一世,华槿觉着其实学学二哥也挺好的,率性洒脱,不拘小节,活得还更轻松自在。
但她毕竟是女子,二哥许多惊世骇俗的行为她都学不来,也不能学,所以只能拿着他送的书消遣消遣。
初看之下觉得怪诞荒淫,看久了,反而觉得有趣极了,许多东西都是她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难怪二哥脑子里想得东西跟她们不太一样,原来是读多了这些书。
华槿笑了笑说:“好歹是二哥的一片心意,我不读反而对不起二哥赠书之义……以前只觉得这书索然无味,如今读着反倒觉得有趣了。”
紫蓝心里忍不住嘀咕,以前您瞧着这些怪异的东西都说怪吓人的,今儿怎么不觉着了,但她还是笑着说:“书上的字奴婢倒不认得多少,不过瞧着这画上的东西倒是极其有趣,许多都是奴婢不曾见过的,也不知这书是二爷从何处寻来的……”
二哥总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至于怎么来的,她倒没问过……二哥自十五岁以来就时常在外游历,这想必是他在游历时得的吧。
华槿想着想着就笑了,心里愈发的羡慕起华霖来。
正说着话,许嬷嬷就进来了,她走得有些急,掀帘子时用力过猛,发髻不小心勾在了上头,不过她只是尴尬地笑了一下,就若无其事地进来了。
紫蓝得了华槿的嘱咐,此刻见到许嬷嬷狼狈的样子,却也不敢取笑了,恭敬地喊了一声许嬷嬷,就装着镇定自若的样子退了出去,等到了门外她才敢捂嘴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又轻轻地给自己掌嘴,暗示自己以后做事要更加谨慎小心,不能让人拿了错处,给小姐添麻烦。
许嬷嬷也不理会帘子勾乱的发髻,恭敬地喊了一声小姐。
华槿只是安静地看着书,头也没抬。
许嬷嬷就有些忍不住了,她上前一步跟华槿说:“我听说二爷送了个小丫头来沅芷院,就忍不住过来问问……家世如何,是否清白,可签了卖身契……可都打听清楚了?是让她先在外头学着还是要放到小姐房里来,是让我管教还是您亲自管教,可报备过老夫人了……您也知道,我管着沅芷院,若是忽然冒了个不明不白的丫头出来,我也不好向底下人交代。”
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华槿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她穿了件秋香色的松花比甲,戴着金镶珠宝蟾簪,发髻虽有些乱,却不妨碍她管事嬷嬷的气度。
算起来许嬷嬷也将近五十的人了,却还是这么容光焕发,心高气傲……
许嬷嬷被华槿看得有些发毛,她想到这几日小姐对她都冷冷淡淡的,有事也只跟紫菱、紫蓝说,都不嘱咐她什么了……她就觉得小姐有些刻意疏远她了。
想到这,她心里就忍不住打了个突,莫非有人在小姐面前嚼了舌根,说了她的不是……小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