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把桌面上的酒都喝了,两人才睁着微醺的眼,于月色下相互对望,本以为能够借酒浇愁,脑子里却反而更加清醒了。
司马凤翎幽幽开口,将实情同司马霁月摊明。
“长欢临盆的那天,有刺客硬闯九王府,本王赶到的时候,府里的护卫已经和刺客打了起来,当时的场面很混乱,几乎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刺客身上,一心想着尽快将他们斩尽杀绝,不让他们靠近院子半步……所以,当屋子里发生变故的时候,大家都猝不及防,措手不及。”
因为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了,司马凤翎说起来虽然仍觉得心惊,但口吻已然平淡了许多。
可是听在司马霁月的耳里……便是没有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势有多危急!
宽大的袖子下,一双手不自觉地收拢五指,死死地攥紧了三分。
他最担心的事,到底是发生了。
而在慕容长欢最危险,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不能在她的身边陪伴她……这份歉疚,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弥补的。
夜风萧瑟之下,司马凤翎低沉的声调仍在继续重现当时的情境。
“长欢做事十分谨慎,她担心有人会在她临盆之日趁机下手,便提前布下了机关,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叫琉璃启动机关,如此一来……屋内之人便插翅难飞,谁也别想活着离开,而确实,当时在屋子里帮忙的女婢和产婆,没留一个活口。”
司马霁月紧蹙眉心。
他知道慕容长欢一向不喜杀戮,如果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的地步,她绝对不会在临盆之日造下这样的杀孽。
那些枉死的人,不管有多无辜,司马霁月并不在乎。
当刺客杀上门的时候,就注定九王府会血流成河,而一旦西戎大军强势来犯,枉死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而他,从来不知宅心仁厚为何物。
他只是心疼慕容长欢,在那样艰难的处境之下,还要独自一人面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威胁,他无法想象……当时的慕容长欢是怎么坚持过来的,那时候她的心情,会不会很无助,很绝望?
如果有下一次,不管发生什么,哪怕天崩地裂,哪怕江山倾颓,他也绝对不会再离开她半步,留她一人孤苦无依地独自面对那样的险境!
“长欢的布局很精妙,她本可以很顺利地保全自己和孩子,只是……她把所有人都算进去了,唯独算漏了守在屋外的璎珞,其实不说是她,哪怕是整个九王府的人,也没想到璎珞会叛变,当时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形,本王并没有亲眼目睹,等本王赶到的时候,璎珞已经抱着孩子逃了出去,说起来也是本王的失责……看到璎珞闪身而过的时候,本王只当她是去追刺客,并未想到实则她就是那个奸细……”
“璎……珞……!”
司马霁月咬牙切齿,一手搭在石桌上,力道用力得几乎要将桌子的边缘拧碎。
都是他的错,都怪他不好。
璎珞是他派给慕容长欢保护她的。
如果不是因为信任他,慕容长欢不至于对璎珞毫无防备。
所以……孩子之所以会出事,说到底,还是他的责任,他不仅没能在她临盆之日陪伴左右,甚至还犯下了这样一个致命的错误!
倘若不能将孩子平安寻回,他还有什么脸面再见她?还有什么资格……再说保护她和孩子?!
倏然起身,司马霁月拔腿便往外走。
司马凤翎眸光一烁,忍不住扬声唤了一句。
“九皇弟,你要去哪?!”
“本王要把孩子救回来。”
“你就这样走了?长欢明天醒过来……该怎么办?”
“本王会留一封书信给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司马霁月陡而停下步子,转过身来看向司马凤翎,嘱咐道,“既然你有意瞒着长欢,在孩子寻回之前,便不要将真相透漏给她知道,本王亦会拦下所有不利的消息,为了孩子,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本王不想她再为了这种事伤神费心,担惊受怕……”
个中道理,司马凤翎自然明白。
这也就是他当时将消息全数压下的目的,但眼下司马霁月已经知道了……慕容长欢那边,到底能瞒多久,他也无法保证。
他只能尽力而为,能多瞒几天就多瞒几天,最好……能等到司马霁月将孩子寻回。
尽管西戎人设了圈套给司马霁月跳,但他的性子,司马凤翎再清楚不过,别说是陷阱,哪怕前面等待他的是刀山火海,只怕司马霁月也不会犹豫半分。
瞒不住,拦不住……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看着那个仓促的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司马凤翎不由扯起嘴角的一抹哂笑,他其实是可以趁人之危的……但是到头来,终究还是不忍心。
不是不忍心对司马霁月下手,而是不忍心看慕容长欢伤心难过。
他们的缘分早已注定,或许这辈子……他只能陪在她的身边,可以与她相守,却无法同她相爱。
第二天一早。
慕容长欢醒来的时候,身侧早已空空荡荡,仿佛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她饥渴难耐之下做的一场春丨梦。
慕容长欢不信邪,扬声叫来了琉璃,问道。
“王爷人呢?”
琉璃战战兢兢,生怕九王爷不辞而别,会惹得慕容长欢生气,便立刻将一封信递了过来,随后倏地就往后退开了好几步。
“这是王爷留给小姐您的信……王爷,已经离开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