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二夫人又为慕容长欢梳了一次头,自发根处一路梳到了发梢,病弱的面庞上是满脸愁容,深蹙着的眉心像是抚不平似的,皱成了一个“川”字。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就算慕容长欢信誓旦旦地同她保证不会有事,可是这一次嫁的不是寻常的官员,而是那个酷虐残暴的刑部尚书!
刑部的人整日面对着囚犯,审问之时心狠手辣,什么听说过的、没有听说过的手段都会用上,双手沾满了血腥的味道,如此穷凶极恶之辈,慕容长欢单凭一己之力,怎么可能抗衡得了?
不管她再如何聪明慧黠,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丫头。
此去之地,说是狼窝虎穴也不为过,她这个当娘的哪能放心得下?
奈何情势逼人,别无选择。
怪只怪她们母女二人的身后没有像大夫人那样大的靠山,单单靠着侯爷的宠爱与怜惜,即便能躲过这一次,也逃不过下一回。
慕容长欢有句话说得很对,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与狼藉名声,是不可能嫁到好人家的,倘若再加上大夫人在背地里的阴谋算计,只怕不论嫁给谁,日子都不会好过。
所以,为今之计,也就只能——
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梳好头发,戴上凤冠,二夫人从琉璃的手中取过红盖头,亲手披到慕容长欢的头上,随后惆怅地叹了一声,握住她的手,五指攥得紧紧的。
千言万语,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句恳切的叮咛与嘱咐。
“欢儿,你……一定要小心。”
慕容长欢点点头,反手握住二夫人的手,知道她紧张,便轻轻地拍了几下,笑着安抚了两句。
“娘不用太担心,女儿自有分寸,若是一切顺利,女儿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管如何,万事当心一点,总不会有错。”
“女儿明白。”
琉璃也跟着安慰道。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竭尽所能,照顾好小姐的!”
正说着,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侍婢行礼的声音。
“见过四少爷。”
慕容麟风快步走过来,面容冷峻,阳光打在那张俊秀的面容上,却是不见半丝喜色,阴郁得叫人望而生畏。
行至房门前,慕容麟风抬眸问了一句。
“六妹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禀四少爷,六小姐还在屋子里……”喜婆被挡在门外,进去不得,眼看着吉时就要到了,便忍不住多嘴说了一句,“这……时辰快要近了,不知四少爷可否催一催小姐和夫人?”
听到这话,慕容麟风脸色顿时就冷了三分,凝眸喝了一声,斥道!
“催什么催?!你们安的都是什么心?就这么急着把六妹往火坑里推吗?!”
那婆子吓了一跳,再也不敢多嘴多舌,只讪讪地低下了脑袋。
“奴、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的一干仆婢自然也不敢往四少爷的枪口上撞,一个个耷拉着眼皮子,寂静无言,鸦雀无声。
慕容麟风走上前,抬起手来,本欲敲门。
只是手指还没叩到门板上,就又收了回来,往身后狠狠地甩了一下!
心中满是不甘,眸里憾恨深深!
怪父侯的态度不够坚决,怪自己无权无势,眼睁睁地看着慕容长欢深陷水深火热的处境却无能为力,连自己身边最为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
时至今日,他这个兄长唯一能做的,便是亲自给慕容长欢送嫁,护她一路周全。
唯此而已。
只身立在门外等了片刻,就听“吱呀”一声,房门被缓缓打了开。
抬眸望去,只见慕容长欢一身大红色的嫁衣,如火如荼,艳丽芳菲,刺眼到了极点,却是美得叫人窒息。
为了方便看清楚周围的形势,慕容长欢特地命人将红盖头做成了半透明的质地,如此一来,等她进到尚书府的时候,也好随时观察府里的格局和守卫。
因着红盖头微微有些透,隐约间便能看到慕容长欢的脸,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也能看出一个大概的模样来。
见慕容麟风对着自己怔怔出神,慕容长欢不由盈盈一笑,抬头问道。
“四哥,我今天……好看吗?”
一听这话,慕容麟风顿觉心头一阵酸楚涌了上来,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他淹没……哪怕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可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势下,听在耳里却是叫人不堪承受!
这这样的话,本该是用娇羞的、欢愉的、满怀着憧憬的语气问出口的,然后他听了,就笑着打趣几句,说得慕容长欢羞红了耳根,满是嗔怪地同他打闹,再在二夫人满是宠溺的呵斥下制止,在喜婆笑盈盈的催促下将她送上花轿……如此这般,才是大婚之日应该有的情形。
可是现在,没有娇羞、没有憧憬,甚至没有一点点的喜悦……有的只是酸楚,和酸楚之中的……苦中作乐。
“好看,真好看……”慕容麟风哑着嗓子,扯起嘴角的一抹笑,“我的欢儿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谁都及不上你十分之一的好看……”
闻得此言,二夫人再也忍不住,落下了眼角的一滴清泪,将脸颊微微侧了过去。
一时间,琉璃也跟着红了眼睛,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受到他们的情绪感染,慕容长欢免不得也生出了几分忧桑,心底下又甜又苦。
甜的是有这么多人在乎她、关心她,让她倍觉温暖。
苦的是这身子的原主受到如此迫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