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和侍女始终对我保持着敬而远之的姿态,好像我是一个极易被打碎的瓷娃娃,连说话时都小心翼翼。也只有母后从不把我看作生病的帝姬,她每次来时都会在榻上拥着我,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我的发梢:“阿潋,我苦命的女儿……”
我总是笑着宽慰她:“母后,等开春了,我陪你去琼山上赏花。”
这话说了许多次,连我都信以为真。似乎等天幕不再落雪,我的病也就真的好了。但现实总是与我的想象相差甚远。
咳血的次数愈发频繁,身子也愈发孱弱,有时候一句话说不完整都会被急促的咳嗽打断。太医院送来的药终于维持在一种味道,只因换遍了药方从来都是只治标不治本,没有了再换下去的必要。
放弃希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虽然我尝遍了世间的幸与不幸,可察觉到生命每一日都流逝一些的时候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哥哥们还未与我同去塞外赛马,嬷嬷还没有教会我女红刺绣,甚至还没有觅得一位如意郎君,连情窦初开究竟是什么滋味都未曾体会。
像被蒙着双眼,身后有一只大手将我缓缓推向悬崖。不知何时会一脚踩空,又不知前面的路究竟还要走多久。万念俱灰,却无可奈何。
大多数时间我都在昏睡,醒来的时候总能看到一张张担忧的脸,仿佛我会一睡不起。有时候昏昏沉沉的想,这样睡过去也好,死亡没有想象的那样可怕。这样的状态持续到寻找良药的祁颜归来。
所有人都告诉我,他带来了好消息。可他来见我时只带着一幅画卷,经年日久边角已有些泛黄,墨迹也微微散开。他将它摊在我面前,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阿敛,这些,务必牢牢记着。”
画卷上描着六样器物,我一一看过去,目光停留在其中一个玉盘上。
是青玉命盘。
我这才知道前任国师说我活不过十八岁是确有其事。祁颜说,只有寻到六件圣物才可施法救我性命,但须得我亲自找寻。且每过一段时日我便要去往镜中世界,只因这样才能在时空的夹缝中生存,病症才可缓和一些。
于是我来到大燕,在这里每过一月青玉盘便会蓄一次法力,才能开启去往镜中世界的大门。
他说,我这一身本事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定会引来杀身之祸。我也曾央着师父跟我一同去大燕,可他说手上还有些要事未曾处理,待处理完便会来看我。
我没等到祁颜,等来的都是他每月一封的亲笔书信。信中从不多言,无非是嘱咐我出门在外定要小心之类。孤身一人虽然无趣,但咳血的次数确然比以前少了许多。若是从镜中世界归来,便有十数日完全无碍。
那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日,只因没有什么比将要失去时又重新得到更加珍贵。
本以为在大燕的日子该是独自一人过段生活,却忘记老天,向来以作弄凡人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