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人的郭九姐等看到这鲜血和与鲜血一起流出来的肠子,喝下去的酒猛的顶了上来,转身吐了兵马司衙门前的石狮子一头一脸。郭勋今天喝的酒远比他女儿为多,好在是久历戎马,飞马赶来身形依旧拔的笔直。可等看到死尸,他不由跌足长叹“孽障,简直是个孽障,老夫紧追慢追,终究还是差了一步,这可怎么是好?”
与他同来的,乃是方才一起赌钱的那几位国公伯侯,见此情形也纷纷摇头,连叫大事不好。他们都是与国同休的公侯,家中有丹书铁券,即使杀了人,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可郭九姐只是个白身,当街杀了个六品指挥使,纵然是勋贵之后,这种事也不容易交代。
京师治安向来归五城兵马司、刑部以及锦衣卫几家机构共同负责,为了收税等事,几个衙门也经常斗殴,乃至闹出人命的事也是有的。不过这种斗殴乃至人命发生的范围都在下级,到了上面,大家都是体面人,彼此见面还是要有说有笑。
要是到人命的层面,如果打死几个兵弁倒是没什么问题,哪怕扔点钱出去,也能大事化小,但是死的是个六品指挥,那就是另一个问题。
京师里住的都是权贵,五城兵马司要想维持治安,发挥自己这个衙门的职能,就难免和权贵发生冲突。是以从朝廷这方面,对于这几位六品指挥也向来高看,争端中素来是对这些人持保护和偏袒态度。
事实也是这些人不论是本职还是差遣都苦的很,如果再不给一些政策方面的保护,那就没人能干下去。如果有人打伤了巡城御史或是兵马司指挥,一般来说,不管究竟是非如何,朝廷都会对打人者予以惩戒,以此维护整个治安体系的权威。
一个六品指挥使被杀,这种事绝对不会是小事,搞不好会闹出很大的风波。尤其现在是新君刚即位,就怕有权臣跋扈,动摇统治权威,正要寻一个人立威,九姐怕不是自己送上门去。
纵然看在家里的层面上,不会真的要她抵命,但是搞不好,也要判个发配。再加上她打了巡城御史,如果被有心人盯上不准赎刑,那就是要人命的节奏。这个时代女性的流刑,要么交钱得免,要么就是要死人。毕竟千里发配,没办法保持贞洁,为了颜面就只能一死了之。
几位同来的勋臣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宴会,居然闹出这样的风波,作为同气连枝的亲戚也不能置身事外,纷纷想着自己有哪些关系可以找,又有哪些门路可以疏通。九姐吐了几口,酒意似乎也下去几分,晃荡着过来给爹和各为长辈施礼,又没心没肺的笑着
“你们不用……不用这个样子。咱家有丹书铁券,不就是杀了个六品芝麻官么?咱家看门的,也是六品……”
“混蛋!”郭勋抬起手来,这记耳光几乎就要扇出去,家里那个六品和这个六品,那也是可以比的?可是杨承祖这时已经抢步上前,劈手夺下了刀。“老泰山,小婿酒后失德,殴杀了六品指挥高全忠。您要怪,就怪我好了,不过这事和九姐,没什么关系。”
郭九姐用手指了指他,摇头笑道:“相公,你怎么还跟我抢开了?这人是我杀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不要跟我抢。你看看我棒不棒,说到做到,敢不道歉,就一刀捅死他!你这刀真快,杀人像切豆腐一样爽利,将来借我好好玩几天。走相公,咱们回家,我困了,我要你抱着我睡……”
郭勋的脸色已经由红转白,杨承祖忙把九姐推到玉环怀中,嘱咐她看好小姐。又对郭勋施礼“小婿的事,把各位长辈都惊动来,实在是小婿的不是。改日小婿定要挨家挨户的上门赔礼道歉,希望各位长辈不要见怪。”
定国公徐光祚见他把这杀人的事扛起来,替自己的老婆顶罪,对杨承祖的看法倒是更好了一些。好心的提醒着“承祖,这个案子,你自己想清楚。它并不是一个小事,其实……如果你在任上的话,或许更方便疏通关节。”
郭勋也道:“谁做的事,就要由谁担起来,这个疯丫头自己惹的祸,就该她自己承担责任。你虽然是她的相公,但也不能连杀人这种事,都替她扛下,要不然,将来她就更无法无天,还不知道要干出什么。让她在这长点记性,也是好事,就算……就算要她抵命,也是她自己命短,怪不得旁人。”
“老泰山,九姐是我的娘子,她杀的跟我杀的,本就没什么区别。何况这人就算她不杀,我也想杀,她不过是替小婿做了我想做的事罢了。风雪太大,几位长辈还是先回府休息,小婿在这里料理就够了。”
出了人命,杀了六品命官,肯定会惊动各部衙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人过来。杨承祖让各位勋贵回府,显然是自己要独力扛下此事,不牵扯其他人。郭勋摇摇头“老夫在边关带兵,滚冰卧雪的时候多了,这点风雪算的了什么。我正好留下看看,谁能把你如何?”
他一表态留下,其他几位勋贵也就不好离开,这个时候谁要是走,今后就别在这个圈子混了。这么多武功勋贵扎堆,细算起来,竟是为一群女戏子站台,这也得算是件奇闻。有身边的从人连夜砸开旁边铺子的门,从里面搬出板凳,让众位贵人坐下。
杨承祖则朝着衙门里面一指“把这里面所有能砸的家具全部砸烂,对了,椅子先别砸,让几位老前辈坐下歇脚。还有,那些木器集中起来,放把火烧了,给大家暖和暖和。”
他又一指那些被围住